天光尚未大亮,允礼的寝殿内还是一片昏暗。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床榻前,几乎是同时,原本闭目沉睡的允礼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神锐利如鹰隼。待看清来人是谁后,他才松了口气,重新懒洋洋地躺了回去,带着几分被打扰清梦的无奈,压低声音道:
“我说阿琛,你用得着这么早吗?天还没亮透呢!你这般神出鬼没,也不怕皇兄安插在我府外的那些眼睛瞧见?万一我这儿正搂着哪个美人儿酣睡,岂不是要被你吓出个好歹来?”
他语气带着惯有的戏谑,却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当今圣上疑心病重,即便是他这个看似闲散的王爷,府邸周围也少不了监视的眼线。
图理琛站在阴影里,身形挺拔如松,声音低沉却清晰:“我自有分寸,不会留下痕迹。”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允礼那张即使在昏暗中也难掩风流的俊脸,语气带着一丝笃定,“更何况,你与我一样,此生若遇真心,便只认定一人,绝不会纳妾。”
允礼被他说中心事,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随即摆摆手,坐起身来:“罢了罢了,知道你功夫好,我说不过你。看你这一大早火急火燎的样子,有话直说,别绕弯子。”
图理琛向前迈了半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恳切:“她……昨日托人带话,希望能与甄小主、沈小主分在同一宫苑居住。”
允礼闻言,瞬间清醒了大半,眉头微蹙:“什么?你还真是把她放在了心尖上!阿琛,你明知后宫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分宫之事更是由内务府拟定,皇后甚至皇兄都可能过问,岂是你我能轻易插手的?这其中的风险……”
“我知道。” 图理琛打断他,深邃的眼眸在昏暗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其中的利害,我比你更清楚。但是允礼……” 他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罕见的、近乎脆弱的恳求,“她跟我说,一切以我的安危为重,若我因此出事……她必生死相随。”
允礼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看着图理琛。他深知自己这位好友的性子,冷硬如铁,从不会轻易求人,更不会为儿女情长所困。可如今,他竟为了一个女子,说出这般……近乎卑微的请求。
图理琛迎着他震惊的目光,语气沉重而坚定:“允礼,我……无法辜负她这份以生死相托的情意。我知道此事艰难,或许会给你我带来麻烦,但我……别无他法。” 他看着允礼,眼神诚恳,“允礼,或许你现在还不懂,但若有朝一日,你遇到了那个让你愿意倾尽所有、相守一生的人,你便会明白我今日的所作所为。”
允礼沉默了。他看着图理琛眼中那份从未有过的执着与痛楚,心中五味杂陈。他确实尚未遇到那样一个人,无法完全体会这种刻骨铭心的感觉,但他能感受到好友那份沉甸甸的真情。
半晌,允礼才长长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罢了罢了……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这事……容我想想。内务府那边,我倒是有个相熟的老太监,或许能递上话。但成与不成,我可不敢打包票,你也别抱太大希望。总之,我会尽力周旋,但前提是,绝不能留下任何把柄,更不能牵连到她,明白吗?”
图理琛眼中骤然爆发出惊喜的光芒,他重重抱拳,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多谢!允礼,此恩我图理琛铭记于心!”
“行了行了,少来这套。” 允礼摆摆手,重新躺了回去,用锦被蒙住头,闷声道,“快走吧,天快亮了,我还想再睡会儿。记住,万事小心!”
图理琛不再多言,深深看了允礼一眼,身影一晃,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清晨的微光中。
寝殿内重归寂静,允礼却再无睡意。他望着帐顶,脑海中回荡着图理琛那句“相守一生的人”,心中莫名地泛起一丝涟漪,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笑。情之一字,果真害人不浅。只是不知,他允礼的“劫”,又会在何时、何地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