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理琛府邸,书房内。
烛火将图理琛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在墙壁上。他负手而立,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眉头紧锁。云斩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
“主子。”
“讲。” 图理琛没有回头,声音低沉。
云斩不敢怠慢,将碎玉轩今日发生的事——桂花树下发现麝香、甄嬛受惊“病倒”避宠、沈眉庄今晚侍寝——原原本本、简明扼要地禀报了一遍。
图理琛听完,缓缓转过身,烛光映照下,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冷哼一声,眼中寒光闪烁:“菀常在也选择了避宠……如此一来,所有的压力,便都落在了沈贵人一人肩上。碎玉轩的院子里……居然埋着这等阴损之物!皇后……当真是好算计!好手段!”
“是的主子。” 云斩垂首应道,“所幸菀小主和沈小主发现得早,及时处理,应当……并无大碍。沈小主此刻……已经去侍寝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另外,柔小主让属下转告主子,她想在太医院寻一位绝对可靠的太医。小主说……或许过段日子,她也该‘病’上一场了。”
图理琛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是更深的心疼与无奈。他沉默片刻,走到书案前,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沉吟道:“太医么……你告诉她,太医院有个叫卫临的太医,是温实初的亲传弟子,医术得温实初真传,颇为可靠。此人……是我们的人,可以放心用。”
“是!主子!属下明白!” 云斩立刻记下。
“嗯。” 图理琛挥了挥手,“下去吧。宫中一切,务必小心。柔小主有任何需要,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办到。”
“属下遵命!” 云斩行礼后,身形一闪,消失在书房内。
图理琛独自一人留在书房中,重新走到窗边。他望着紫禁城的方向,目光仿佛要穿透这重重宫墙,看到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人。他知道,安陵容要“病”,是为了更彻底地避宠,也是为了在暗中更好地筹谋。这条路,注定充满荆棘。
“诺诺……” 他低声唤道,声音中充满了压抑的担忧与无力的疼惜,“你一定要……万事小心。”
夜色,愈发浓重了。
安陵容看着东偏殿那扇轻轻合拢的殿门,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化作一声极其复杂、轻不可闻的叹息。她收回目光,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转身向殿内走去,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是,小主。” 云珠和月华齐声应道,连忙上前搀扶。
走入内殿,安陵容在软榻上坐下,接过月华递来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些许秋夜的寒意。她放下茶盏,看似随意地问道:“这几日,宝娟那边……可有什么异常动静?”
云珠立刻上前一步,低声回禀:“回小主,宝娟这几日确实不安分,总想找各种由头靠近正殿和偏殿,打探消息,但都被奴婢和月华寻了由头拦了下来,没让她近前。”
月华也接口道,语气带着一丝冷意:“还有,奴婢前两日亲眼看见,她趁着洒扫的功夫,悄悄溜到宫苑角落,与皇后娘娘身边的剪秋姑姑低声说了好一会儿话。小主,此等背主求荣的东西,是否要……” 月华说着,眼中寒光一闪,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安陵容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讥诮,她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静无波:“不必。留着她便是。她若没了,皇后那边定然会起疑,反而会想方设法再塞个更隐蔽、更难对付的眼线进来。如今我们既已知道她的底细,她在明,我们在暗,反倒好拿捏。你们只需像往常一样,表面上不露声色,暗中盯紧她的一举一动,看她都与哪些人接触,传递了什么消息。必要时……或许还能借她之口,传递些我们想让皇后知道的消息。”
云珠和月华对视一眼,心中佩服小主的深谋远虑,齐声道:“是!奴婢明白了!”
“嗯。” 安陵容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倦色,“时辰不早了,你们都下去歇着吧,今晚不必在殿内守夜了。”
“是,小主也请早些安歇。” 云珠和月华行礼,正要退下。
安陵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叫住她们,吩咐道:“对了,夜里风大,廊下守夜难免寒冷。你们去库房领一床厚实些的棉被,给小福子送去。告诉他,当差辛苦,夜里当值,务必穿暖些,别冻着了。”
云珠和月华闻言,心中皆是一暖。小主自己身处险境,步步为营,却还能如此体恤下面当差的奴才,这份细心与仁厚,实在难得。两人连忙应道:“是!小主仁厚,奴婢代小福子谢过小主关怀!奴婢这就去办!”
安陵容挥了挥手:“去吧。”
待云珠和月华退下后,殿内重归寂静。安陵容独自坐在榻上,望着跳跃的烛火,心中思绪万千。眉姐姐此刻已在养心殿,前路未知;嬛姐姐在东偏殿“病”着,韬光养晦;自己在这西偏殿,亦需步步为营。这深宫之路,道阻且长。
她轻轻吹熄了手边的烛火,殿内陷入一片黑暗。唯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纱,洒下一地银辉。
“路还长着呢……” 她低声自语,裹紧了被子,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