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碎玉轩西偏殿内烛火摇曳。安陵容坐在书案前,铺开一张素白的信笺,提起笔,蘸饱了墨,却悬在纸上,久久未能落下。她的心绪如同这窗外的夜色,深沉而翻涌。最终,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而决绝,笔尖终于落下,一行行清秀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字迹,出现在纸上:
“阿琛吾爱:
见字如面。
宫中局势有变,嬛姐姐已决意‘病愈’,不日将侍寝。诺诺之‘病’,恐亦无法长久拖延,待皇上皇后移驾圆明园后,宫中守卫松懈,便是我‘痊愈’之时。然,侍寝之前,诺诺有一不情之请,亦是心中夙愿。
阿琛,可愿……在圆明园之行前,宫中守卫最疏之时,与诺诺……一度春光?
阿琛不必忧心皇上那边,诺诺自有办法瞒天过海,绝不至连累于你。然,此事关乎你我性命,非同小可,诺诺绝不勉强。
君若愿,便请静候诺诺佳音,诺诺自会安排周全。
君若不愿,诺诺亦无怨无悔,只当是南柯一梦,此生能得君心,已是万幸。
珍重。
诺诺 亲笔”
写罢,她放下笔,将信纸仔细折好,装入一个普通的信封中,封口处并未署名。她走到窗边,对着夜色轻唤一声:“云斩。”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内:“小主,有何吩咐?”
安陵容将信封递给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异常清晰:“这个,务必亲手交到阿琛手中。另外,告诉他,菀常在即将侍寝。我的‘病’……最多在皇上皇后启程去圆明园之后,便必须‘痊愈’了。这封信,关乎性命,让他……看过之后,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云斩双手接过信封,感受到其中沉甸甸的分量,神色一凛,肃然道:“是!小主放心!属下明白!定当亲手交到主子手中,并将话带到。”
“去吧。” 安陵容挥了挥手,“我等你消息。”
“属下告退!” 云斩将信封小心收好,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夜色中。
殿内重归寂静。安陵容独自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空,手中紧紧攥着那枚温润的玉佩,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低声呢喃,声音轻得仿佛要散在风里:“阿琛……我等你消息。”
图理琛府邸,书房。
图理琛刚处理完公务,正对着一卷兵书出神,心中却满是那个身处深宫、让他牵肠挂肚的身影。忽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叩击声。
“主子,是云斩。” 云斩的声音低低传来。
图理琛精神一振,立刻道:“进来!”
云斩闪身而入,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信封:“主子,柔小主有信带到。小主让属下转告,菀常在即将侍寝。柔小主的‘病’,最多在皇上皇后启程去圆明园后,便需‘痊愈’。此信……小主说,关乎性命,请主子看过之后,务必……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
图理琛的心猛地一跳,接过那封看似寻常的信,指尖竟有些微微颤抖。他挥了挥手:“知道了,你先退下,在门外候着。”
“是!” 云斩行礼后,悄然退至门外守护。
图理琛深吸一口气,几乎是有些急切地拆开信封,取出了里面的信笺。当他看清信上的内容时,瞳孔骤然收缩,呼吸一窒,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一度春光”……“瞒天过海”……“绝不勉强”……“无怨无悔”……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击在他的心上!他难以置信地反复看了几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诺诺……她竟然……提出了如此大胆、如此疯狂、如此……危险的要求!
在宫中?在皇上眼皮底下?与他……一度春光?
这简直是……这简直是拿他们两个人的性命,乃至他们身后所有人的性命在赌!一旦败露,便是万劫不复!
巨大的震惊、担忧、恐惧瞬间淹没了他!可在这惊涛骇浪之下,一股难以言喻的、夹杂着狂喜、悸动与深切渴望的热流,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最深处汹涌而出!那个他朝思暮想、珍之重之的女子,竟愿为他冒此奇险,愿将最珍贵的初次托付于他!
理智在疯狂地叫嚣着危险!警告他必须拒绝!绝不能答应!可情感却如同脱缰的野马,带着他冲向那个充满诱惑又遍布荆棘的深渊。
他的手紧紧攥着信纸,指节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安陵容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眸,耳边仿佛响起她低低的呼唤:“阿琛……”
拒绝吗?他如何舍得让她失望?如何能让她独自面对那份可怕的心碎?可答应吗?他又如何能将她置于如此险境?
良久,图理琛猛地睁开眼,眼中布满了血丝,却燃烧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光芒。他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纸,提起笔,蘸墨的手依旧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却坚定地落下,只写了短短一行字:
“诺诺,但有所命,万死不辞。琛。”
他将纸折好,装入一个新的信封,沉声唤道:“云斩!”
云斩应声而入。
图理琛将回信递给他,声音沙哑却无比郑重:“将这个,亲手交给她。告诉她……我的答案,就在里面。让她……万事小心,我……等她消息。”
“是!主子!” 云斩双手接过,感受到主子语气中那不同寻常的凝重与决绝,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领命而去。
图理琛独自站在书房中,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久久未动。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险路。但他,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