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邻居家的两个孩子听见引擎的轰鸣声,忙跑到门口探头张望,却只瞥见一闪而过的车尾。
穿白裙子的小女孩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干瘦的黄皮小手直直指向那辆眨眼就没了踪影的红车,脆生生喊道:
“挖!好帅的车呀!”
旁边差不多大的小男孩眨巴了两下眼睛,下意识咽了口口水,下一秒他眼神一转,忽然笑嘻嘻地伸手扯了扯女孩的羊角辫。
“你干嘛呀!”小女孩猛地转过头来,气鼓鼓地瞪着他。
小男孩用灰扑扑的手背蹭了蹭鼻涕,眼里满是得意,扬着下巴说:
“有啥好羡慕的!等我长大了,也买一辆!到时候……勉为其难让你坐……哎哟!”
屋里听着声音的大人找了出来,抬手就往他后脑勺轻轻敲了一下,又伸手揪着他的耳朵,没好气地说:
“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凑啥热闹呢!都给我进去!”
旁边看热闹的易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轻摇了摇头,小朋友就是这样,愿望大大的,烦恼小小的。
见两个小孩嘟着嘴被推回屋里,他收回目光,迈步朝那没装门板的门走去。
那大人无意间往秦慧门口扫了一眼,正好瞥见往大门走的易川,先是皱了下眉,随即又带着几分疑惑嘟囔:
“秦慧家儿子没了,怎么反倒来了这么多有钱人?这地方一年到头都见不着一辆车,就今天一天,我都瞅见两辆了。”
易川的脚步顿住,目光骤然凝滞了一瞬,他循声扭头望去,但那说话的大人已经进了屋,看不见人影。
他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的攥紧,被八棱锥的尖角刺了一下,传来的刺痛让他瞬间松了力道。
抬手看了眼掌心的红痕,他随手将项链揣进了兜里,眼底的凝重还没化开,他已经迈进了冯小满家中。
许是听到了引擎轰鸣声的缘故,易川一进门,就看见了秦慧正扶着隔间门框,身体微微晃着往外张望。
从冯小满出事到现在不过两天,秦慧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眼窝深陷,头发也没精打采地耷拉着。
看清出现在门边的易川时,她眼神颤了颤,里头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易川心里清楚,她定是已经看完了自己留下的那张纸。
先前秦慧笃定冯小满的死与他无关,但现在,在知道冯小满是死在哑巴对头手中后,对他一定还是埋怨的。
在秦慧无言地注视中,易川沉默地走到外厅的桌边,将手里拎着的打包盒轻轻放下,只单独拿出其中一个圆形包装盒,转身朝着冯小满的卧室走了进去。
里面的陈设与他早上离开时别无二致,供桌上那颗晶核还摆在那里,只是它压着的那张纸已经不见了踪迹。
易川望着那木盒笑了笑,将打包盒轻轻搁至木盒前,转身从角落里抽了一沓空白纸张,塞进了他那装有巨款的背包里,同那本字典挨在一起。
他又抽出一张纸低头一笔一划写下几行字,放在木盒前,然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门外的风卷了进来,掀起那张纸轻轻贴在木盒上,过了两秒,那张纸又缓缓落回桌面,露出上面不算工整却格外认真的字迹:
「小满,这个很好吃,甜甜的,你肯定喜欢,不要忘了吃哦」
「小满,川哥没积分了,拿你几张纸你肯定不会介意的对吧」
「小满,下次川哥再来见你」
木盒锁扣上沾着的灰尘,恰好落在“介意”二字上,留下一个⌒?⌒。
易川走至外厅,秦慧仍扶着那门框没有移过位,见他出来,嘴唇动了动,嗫嚅了好几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易川拿出一张纸,写下:
「桌上都是些好吃的,明天一定要把它吃完,这不像压缩饼干和营养膏,放两天就坏了。」
秦慧朝那桌上的打包盒看了一眼,眼底闪过疑惑,她还是第一次见这种东西,放两天就坏了的食物她也是第一次听说。
想到方才在外面听隔壁邻居提到的另外一辆车,易川思索了一下,提起笔继续写道:「今天有其他人来找过你吗?」
秦慧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傍晚的时候,确实有几个人来找过我,说是内城研究所的人,听闻小……”
“小”字刚一出来,她的眼泪突然像是失禁一样,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她自己都怔了一下,无助地抬手抹了把眼泪,缓了口气才略过那几个字接着说道:
“他们说就是来慰问一下,哦对了,还问我有没有什么有能力的朋友或亲人。”
听到最后一句话,易川眼眸微冷,先不论研究所会不会来慰问这些考核通过但还没有进内城的预备役,单就询问秦慧的这个问题来看,这拨人就相当可疑。
易川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陆仁柄那个据说在内城混得还行的舅舅,他是个b级异能者。
普通平民死了之后官方不一定会管,但陆仁柄作为异能者,死后官方绝对会查上一番,也不知他们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但如果官方真的彻查了,肯定不难查到秦慧这里。
但依秦慧所言,还没有官方人员来问询过她。
官方若对这件事保持沉默,陆仁柄的舅舅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这样的话,秦慧说不定会有危险。
在脑海里飞速复盘了一番,他敲定了一个主意。
易川在纸上写下一行字:「我走了,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见你们,你多保重。」
秦慧眼底波光晃了晃,直到易川快要跨出大门时,她才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你也要多加小心。”
她知道哑巴是民间猎核小队的人,想必这次定是又要外出猎核。
从前丧尸的危险她只在别人口中听说过,直到前天遭遇那异变丧尸,她才真正尝到直面丧尸的恐惧,而基地外的丧尸,据说比之还要更加凶狠几分。
易川跨出门的脚顿了一下,侧过脸点了一下头,随即身影消失在门框外的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