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若眼里噙着泪水,一只手捂住嘴,于无数身着统一制服的人群里,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只落在那抹亮眼的红发处。
被眼泪遮住的模糊视线中,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突然转过来看向了她。
戈若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擦去眼泪,嘴角努力扯出一抹笑,朝巴伊使劲挥了挥手。
她的脸上先是经历了眼泪的洗礼,此时又被她的双手胡乱一抹,整张脸已经花成了一团,一点也看不出往日精致明艳的模样。
巴伊的目光怔住,姐姐怎么会在这里。
见戈若脸上像打翻了颜料盘一样,黑的红的全糊在一起,他本来应该指着她的脸大笑调侃,可此时他的心脏却被狠狠揪住,一点笑容也挤不出来。
一向把仪表礼仪挂在嘴边的姐姐何时像这样狼狈过。
戈若看见巴伊一副快哭了的表情,自己的笑也有些维持不住。
昨晚吃饭时,巴伊说话便有些支支吾吾,她当时已隐约觉察出不对劲,心中本已忍不住往坏处琢磨,但万万没想到这任务竟比她最坏的设想还要凶险数倍。
方才邱振吐出“九死一生”四个字时,她腿一软差点没站稳跌到地上。
若不是易南霜托自己陪她来这一趟,恐怕到现在,她还被巴伊蒙在鼓里。
一个念头骤然涌上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当初她瞒着爸妈,支持巴伊加入守序者的决定,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戈若来不及细想,手已经伸了出去,本能地想要让巴伊留下来。
巴伊虽然身为弟弟,可却是家里担事的那一个,这几下他已经缓了过来。
姐姐这个傻瓜,今天脸上搞这一出,不知道又会因此后悔上几天,可别被那群兔崽子看到了,自己不在都没人帮她揍他们。
他望着那道狼狈的身影,眼底温柔与坚定交织,嘴角噙着浅笑,无声地启唇,用口型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四个字——等,我,回,来。
戈若从交错的人影缝隙中,费力地辨认着巴伊的口型,还没等她完全确认那几个字的含义,几道身影再一次路过巴伊后,那醒目的红发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她整个人僵在原地,下一秒,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所有的礼仪规章全被抛到九霄云外,她攥紧拳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空荡荡的方向,撕心裂肺地喊:
“巴伊!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涌了出来,戈若抬手一遍一遍抹去眼泪,不愿让泪水糊住视线,她还想再看一看巴伊,可那眼泪却越擦越多。
一直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女生这时才将戈若拥进怀里,无言地抬手轻拍戈若的背。
如果知道戈若的弟弟也在这里,她绝不会带戈若来这里。
她扫向戈若弟弟方才待过的地方,视线仅与一个没什么辨识度的人匆匆对上一瞬。
易川收回目光,戈若身旁的女生竟然还是一个熟人,正是先前在基地入口处递予他食物的那个女生。
他没做多想,转身快步跟上正沉默埋头疾走的巴伊。
身后,一直站着不动的宁浮一,往两个女生处看了最后一眼,转身避开来往人影,不紧不慢地缀在易川二人之后。
总部大楼后方是比前方广场还要开阔的空间,数不清的重型装甲车整齐排布在各自的停车位上。
穿过一众找寻自己小队装甲车的守序者,易川找到了站在一辆车车门前朝他们招手的李茂。
这款重型装甲车的后排构造与小型运兵车相近,两侧车壁旁各设一排座椅,呈相对方向摆放,既合理利用了空间,又能方便面对面交流或快速起身行动。
易川二人上车时,青落与冉白已经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
“小川,巴伊!”方才在队列里不方便,此时青落才笑着与二人打了个招呼。
冉白也与二人点了点头。
易川迅速算了算人数,这冉白和青落都坐在右侧,看起来旁边的位置只能再坐下一个人,很好,这下旁边也不是巴伊,这样宁浮一总不会再有机会坐到他旁边了吧!
“川儿……”巴伊话还没说完,就见易川一个粗溜窜到了冉白身旁坐下。
他挠了挠头,本来还想让易川和他一起坐左边呢,他俩不是好哥们儿了吗?
易川自是不会知晓巴伊的委屈,他坐在安全椅上东摸摸西摸摸,一脸好奇,这装甲车他只从外面看过一次,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到里面来。
李茂在车门外见牧队也看见了他,朝着牧队挥了挥手,先一步踏上了车,欲坐在巴伊身旁。
“茂哥,”青落见状瞪大眼睛,一脸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已经靠近装甲车的牧队,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你是准备让牧队开车吗……”
他们小队一共六个人,此时除了牧队之外的五人全上了后排。
虽说牧队不知看了哪位神医一晚上就能不需搀扶就行走自如,但她真的有点担心一个蒙着黑布的人开车。
李茂屁股顿在半空,先前每次任务都是前任队长开车,他已经习惯了上车就往后排钻,却是忘了……
他眼神一暗,什么也没说,转身下车径直坐上了驾驶座。
“欸!牧队,您坐这里!”
宁浮一的手刚扶住车门,脚还未踏上来,巴伊已经热情地为他推销起了身旁的那个位置,恰好就在易川的正对面。
易川:?
他摸着车壁的手猛地停住,拧起眉头瞪着巴伊。
你小子指定有什么问题!
宁浮一的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却未像易川一样反应那么大,他装作未听见巴伊的话,上车后脚步一跨就要越过巴伊。
易川见状暗自松了口气。
“牧队,您就坐这吧,这个位置视野最佳,方便侦查敌情,也方便您指挥。”
巴伊占据了左侧座椅正中间,他指的那个位置正是最靠近车门的那一个,而宁浮一本欲跨过他走向最里侧。
巴伊这话说的很是合理,若是他再执意朝里走,反倒显得刻意又反常。
宁浮一沉默了一秒,还是妥协,缓缓吐出四个字:
“你说的对。”
他后撤两步,转身坐在了巴伊替他指定的最佳位置,抬眼时,发现对面那个哑巴的脸红得有些反常。
易川那口气松到一半卡在了喉咙中间,憋得脸颊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