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球在蒙脸男眼底疯涨,瞳孔里的影像被无限放大,灼热的红光漫过眼白,连周遭的空气都在扭曲、发烫。
所有声音都被火焰的轰鸣淹没,只剩那片越来越大的火球,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与心神。
那一瞬间,他的脑中一片空白,竟提不起一丝躲避的想法,又或者说,他已经明白了,在这遮天蔽日的火网下,他早已经无处可逃。
直到他已经可以清晰看见离他最近的火球形状,难抑的恐惧终究还是让他闭上了眼睛。
他恍惚间听见两声枪响,在神智濒临崩溃的情形下,他将这声音视为了一种幻觉。
生命的最后时刻,不像往日听学时老师提及的回马灯那样充满意义,像是在嘲笑他放弃了道义,沦为了他人的屠刀。
但预想中火焰将其吞噬的巨痛却没有来袭,那快要将他皮肤烤得焦裂的灼人热浪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缕微凉的风拂过他灼红的脸。
两只手腕被利物穿透的刺痛姗姗来迟,痛苦使得他的脸倏地一下变为扭曲。
刚才那两声枪响竟然不是幻觉!
他猛吸一口凉气睁开眼。
眼前赭褐色的纵横沟壑分面在告诉他,这里不是天堂。
那片让他恐惧到动弹不得只能等死的火球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蒙脸男眼底充斥着震惊,那位竟然放过了他!
不,他在心里反驳着,那位并没有完全放过他,至少废掉了他的两只手。
他垂着双臂,两只手腕被子弹洞穿的创口还在汩汩冒血,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往下淌,在地面晕开两滩暗红。
蒙脸男缓缓转身,面向这位深藏不露的强者。
不过数秒的时间,两人的地位已经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现在,他才是那只可笑的、自不量力的蚂蚁。
易川左手握着手枪,一脸平静地看着蒙脸男。
方才撤去那片火球,并非是要放过蒙脸男,不过是放过他自己罢了,他与蒙脸男站得极近,那片火球砸下来,他必定会比蒙脸男更先化为灰烬。
从一开始,他耗费十枚普通晶核创造的火海就不是用来击杀蒙脸男的,而是暂时夺取蒙脸男的注意力。
废掉蒙脸男的两只手,才是他的目的。
作为这个世界上拥有异能最多的人,他已经摸到了一些规律,对于低阶异能来说,越是强悍的异能,限制便越多。
这蒙脸男的异能如此逆天,定然也有其限制,他没有错过,这人在使用异能时,都需要用右手同步行动,并且似乎每次只能控制一个物体,不然方才也不用松开他的右手后,再去抓他的左手。
事实上,他只需要废掉蒙脸男的右手便可,毕竟刚才蒙脸男一直使用的便只有这一只手,但保险起见,他还是直接废掉了两只手。
蒙脸男嘴唇嗫嚅了两下,面前这位强者的实力,他在队长那里都不曾见过,能使出如此大范围的攻击,想必实力不在A极之下,也不知为何要隐藏自己的实力,甚至委屈自己被他断了一臂。
易川并没有打算留下蒙脸男,他抬起手枪,手指扣向扳机。
蒙脸男见状,心里闪过一丝了然,平静地闭上眼睛,“你……您杀了我吧。”
没有任何求饶的意思。
易川扣住扳机的手一顿,皱起眉头,这人杀他时相当干脆,现在求死也干脆,不像是惯常的反派那样,吓得屁滚尿流之后,跪地声泪俱下地求饶。
反倒让他觉出了一丝骨气。
易川若有所思,松开扳机,放下手枪。
等了几秒之后,没有等来死亡的蒙脸男睁开眼,眼底满是疑惑,却没有多问,而是坦然道:“就算您不杀我,我也不能活着回去。”
易川突然回想起方才这人说过的两句话。
“我和你没仇。”
“要杀你的是祝钧。”
这其中似乎另有内情,蒙脸男不像是祝钧的狗腿子,为了讨好祝钧来杀他,从蒙脸男先前的几句话中,不难听出蒙脸男心中对祝钧有怨。
易川微微抬首,示意蒙脸男继续说下去。
蒙脸男明白今日自己必定难逃一死,也不再隐瞒什么。
“我叫耿芦,和您一样是这次新加入守序者的一员。”
说完这句话,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竟然和这位强者同为新成员,若是说与别人听,恐怕会被人当作疯子。
他接着说道:“进入守序者后,我便顺理成章地进入了祝钧的小队。”
“我和祝钧并非是在守序者里相识,在我加入守序者前,甚至在我觉醒异能之前我就已经认识了他。”
“他和我的关系还要从我的姐姐那里说起。”
“他有一个亲戚与我的姐姐结了婚,我们在聚会时见过一面,说是聚会,我不过只是聚会的边角料,被我的姐姐带去见过一次世面,他们那种上层人士的聚会,本不该有我这种平民的身影出现。”
“但在我觉醒了异能之后,祝钧便频繁地邀请我同姐姐一起参加各种聚会,并多次暗示我参加今年的守序者考核,去他的队伍。”
“那个时候,祝钧还表现得人模狗样,我甚至一度想要成为像他那样有能力的守序者。”
“但直到我听从他的建议顺利进入他的队伍之后,我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他的为人也不是像他先前所表现的那样翩翩公子,他伪装的面具顷刻间化为虚影。”
“他之所以让我加入他的队伍,也只是看中了我的异能,据他所说,我的异能若是好好发挥,可以算是b级以下第一人,让我好好为他效力。”
“平日里观念不合也就罢了,没想到他这次竟然派我来杀一个无辜的人,就为了争夺一个女人。”
他抬眼看着易川,认真地说:“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但是,”他忽然冷笑一声,声音里是止不住地凄凉,“他拿我的姐姐威胁我,他说如果我不照他的意思办事,姐姐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就只能怪在我身上。”
他脸上忽地流露出一丝哀伤,“这个孩子,我姐姐等了三年,之前所有医生都说她这辈子都没可能拥有自己的孩子,我在出发的前一晚,她还开心地跟我说等我回去就能看到外甥了。”
他的声音开始止不住地颤,“我怎么可能让她的孩子出事。”
说完这句话后,他的神情复归平静,“您杀了我吧,没有完成任务,活着回去还不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