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秦茗如期而至,早早地就出现在了侯府的后门口。
侯府的外墙高耸入云,灰砖砌得整整齐齐,严丝合缝,没有一丝缝隙。
檐角的兽首在晨曦的照耀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
她仰着脖子细数着那些比她巴掌还大的琉璃瓦当,心中不禁感叹这侯府的奢华与威严。
突然间,她被墙根处巡逻侍卫的脚步声惊得后退了半步。
于是,她赶忙紧张又不安地蹲下身子,装作只是路过累了的模样,在这里稍作歇息,调整状态。
相比于昨天,秦茗今天的状态更加得糟糕了。
她干涸的眼皮下泛着青黑,仿佛一夜未眠。
两道深褐色的泪痕在她蜡黄的脸上蜿蜒,犹如结痂的伤口一般僵硬。
此外,她那瞪大的瞳孔里,翻涌着惊惶与癫狂,脖颈处的血管突突直跳,整个人仿若惊弓之鸟,神经紧绷到了极致。
昨天,于她而言,简直就是一场噩梦,是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打击。
机缘巧合之下,她见到了那个被她亲手调换走的双胞胎儿子。
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那个孩子的品行竟然如此恶劣。
他傲慢无礼,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甚至还恃强凌弱,完全就是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
他怎么会长成这样?
他与文质彬彬、温柔敦厚的鑫儿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之后,她好不容易回到客栈,因为那重重的一摔,她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满心地想着能好好休息一番。
可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还没等她喘口气,一个惊天噩耗便传来——向来乖巧懂事、最让她省心的女儿宝珠也出事了。
当得知宝珠并非侯府的普通丫鬟,而是侯府姨娘时,她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都被巨大的震惊与绝望所笼罩 ,世界在那一瞬间仿佛崩塌。
细数起过往,她心如刀绞。
若不是因为她一时的贪念,宝珠本该在一个富足优渥的环境里长大,享受着无尽的宠爱和关怀。
她会衣食无忧,被众人捧在手心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若不是因为他们温家陷入困境,宝珠又怎会小小年纪就不得不外出去找事做呢,更不会糊里糊涂地进了侯府,还成了别人的姨娘。
秦茗满心都是自责,每一个念头都在指向自己: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她犯下的错。
所以,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宝珠。
她不知道该不该坦白这件事。
她也没想明白,考虑的东西比较多。
她只能是先见到宝珠再说了。
在小巷间等待的期间,想得越多,秦茗的泪水就越不受控制地涌出。
她瘫坐在地上,满心的痛苦与悔恨,却不知该如何弥补这一切 。
宝珠的亲娘沈含烟,还有她口中的柳府,她家的医馆,一看、一听就知道非富即贵,而她竟然间接地让富人家的孩子变成了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妾。
这要追究起来,可如何是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侯府的后门迟迟没有动静。
秦茗没等来女儿宝珠,倒是等来了昨天故意将她撞倒之人——柳景成。
她又见到他了。
这难道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吗?
“放开!”
“你个狗奴才也敢碰本少爷!”
“该死的,你把我带到这个鬼地方来作甚?”
柳景成蹬着绣金线的云头靴,在青石路上故意拖出刺耳的声响。
侍卫周毅扣着他的胳膊却纹丝不动,玄色劲装下的手臂如铁钳般牢固,任由这位左相府的嫡次子像被拎起的野猫般张牙舞爪。
少年腰间的羊脂玉坠撞在周毅的膝甲上,发出清越的脆响。
“周毅,你,你信不信等我回府了,我让我爹扒了你的皮!”
柳景成涨红着脸,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却仍梗着脖子,恶狠狠地瞪人,并威胁人。
这群没眼力见,不会变通的死奴才们,轮番追了他一天一夜。
他就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住被如此对待呀!
结果,找了家客栈住下的他,还是被周毅这死玩意给逮住了。
他示意他麻溜地将他放开,他竟然一直不理会,还径直将他往这破巷子里带。
“二少爷,夫人一早便过去了侯府。”
“要带你去见夫人,当然得把你带到侯府去了。”
“这也是夫人的命令。”
人狠话不多的侍卫周毅总算开口说话了,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
柳景成险些没反应过来。
他说他怎么觉得这里这般熟悉呢,原来是侯府的周边呀!
“我娘去侯府干嘛?”
他闻言,心中不禁有些诧异。
“属下不知,属下只是听命行事。”
周毅依旧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那你还能知道什么?”
顿时,柳景成有些气恼。
说罢,趁着周毅放开他的瞬间,他突然发力,如狡兔一般迅速地朝着他的脚背踩去,同时还不忘借机溜走。
然而,他的如意算盘显然是打错了。
只见周毅身手敏捷地一闪身,轻松地就避开了他的攻击。
不仅如此,他还顺势反手一揽,如铁钳一般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将他整个人像拎小鸡似的悬空提了起来。
柳景成猝不及防极了。
被周毅这么一提,他立马觉得自己的身体失去了平衡。
他的发冠也随之歪斜,身上的玉佩和其他物件更是叮当作响,好不狼狈。
“周毅,你完了!”
柳景成又惊又怒。
他一边挣扎着想要摆脱周毅的束缚,一边气急败坏地喊道,“等我回府了,定要让你跪在朱雀大街上学狗叫!”
“二少爷,你还是懂点事吧!”
“夫人为你操碎了心。”
周毅并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他是夫人沈含烟的护卫,只听命于夫人。
相反,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似乎对二少爷柳景成的不懂事感到十分困扰。
“夫人昨天又和相爷起了争执,说是……”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说是什么呀?你倒是把话给说完呀!”
柳景成无语住了,迫不及待地追问,将他对周毅的个人恩怨先放一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