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这，这，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
“你还能想起来，再给赖到我的头上？”
“你这不纯纯无理取闹嘛！”
老侯爷裴岳脸色涨得通红，额角的青筋都在隐隐跳动，被这莫须有的‘罪名’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直哼哼。
他严肃地放下手中的碗筷，难以接受之余，推卸着责任：“我看呐，清清那丫头就随了你，随了你的脾气与行事风格。”
“你以为我愿意看见她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吗？”
他紧紧地抿着唇，想要拔高声量，又怕惊着年幼的孙女，只得沉闷开口：“我这当爹的，我的难过，我的愤怒，也不比你少！”
“就算没有我帮清清解除禁足令，你还能让她一辈子不出侯府不成？”
“你不让她出门，这压根不现实！”
“短时间还好，但时间一长，她指不定得闹出什么动静来！真到了那时，你以为你就招架得住？”
他这洋洋洒洒的一番话落下，如同往曹韵心头的火上又浇了油似的，瞬间拔高了她心间的怒值。
只见曹韵移开椅子，站起身来。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死死地盯着丈夫裴岳，骂骂咧咧地对峙着：“好你个糟老头子，我为清清的事操心着呢，搁在你的眼里，就成无理取闹了？”
“女儿坏的品质就随了我，敢情，那好的品质就都随了你呗？”
“是不是？”
她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眼睛瞪得溜圆，里面满是被点燃的怒火，仿佛要将眼前的他给灼烧。
“就你清高，就你清醒，你脸咋那么大呢？好的都往你身上揽，不好的全赖我！”
“你许了她可以自由进出府内，那不就意味着坏了清晗原先给她定好的规矩嘛，她变成现在这样，你还没有责任？你还想抵赖？”
她越说越激动，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指节都泛了白，那模样像是随时要扑上去与他理论个明白。
“抵，抵什么赖？”
“夫人！”
“夫人，你别这么激动！”
裴岳伸手想去安抚妻子，手臂却僵在了半空，眉头也都快拧成一团了。
“你赶紧冷静下来！”
“咱正吃着饭呢，再说了，孩子也还在跟前！”
“你若是吓着昭昭了，那该怎么办？”
他一边说，一边快速地瞥了眼正喝着泥糊的孙女小裴昭，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妻子曹韵也注意到孩子。
接着，他叹了叹气，实在觉得冤枉，嘴唇继续翕动着：“我何时说过什么好的坏的随了我又随了你等之类的话？”
“你还不承认？”
曹韵的声音里带着质问的力道，肩膀微微地耸动着。
“你不就是那个意思嘛！”
说完，她尽可能地压低着声量，平稳着呼吸。
她方才都是收敛着呢，不，一直都收敛着。
要不是怕惊着孙女，她不可能是这番架势——这样说话，她一点都不痛快。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承认什么？”
“不是不是。”
裴岳一味地否认着，生怕妻子曹韵误会加深。
又似是认清了现实，他感慨道：“谁家都会有几个不成器、不争气，还让人不省心的孩子。咱家落到了清清的头上，我们接受就是了。”
“你看，她也到了适婚的年纪，春心萌动，芳心暗许，再正常不过了。”
“她嘛，眼光是差了些，竟然与柳家那纨绔的二小子看对了眼。”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说柳家那二小子才不是我们以为的那样，那我们何尝不能给个机会，亲自去接触一番，再断言呢？”
“别，别一棍子打死呀！”
曹韵气得浑身发抖，眼睛瞪得溜圆，几乎要迸出火星子：“裴岳，你个老东西，我要跟你拼了！”
“你还真想顺了裴清清那死丫头的意不成？”
说到这儿，她的情绪更为激动，语速极快：“你这是要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呀。”
“你咋不去嫁给柳家那二小子？一个有娘生，没娘教，打小就流连烟花之地的男人，你告诉我，他能好到哪里去？能靠谱到哪里去？”
话音刚落，曹韵又轻啜了起来，带着哭腔，委屈又怨怼地看向丈夫裴岳：“还说不是你的责任？你要是早点认同我招赘上门的想法，何至于闹得现在这样要死要活的地步？”
“是你拦着我，都怪你……”
闻言，裴岳的脸上更添了几分无奈。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眉头紧锁，像是被这争吵磨得没了脾气，声音都带着几丝疲惫：“夫人，你讲这糊涂话！”
他顿了顿：“我一男子汉大丈夫的，我嫁给一男人，亏你说得出来！”
“再说了，招赘上门，这能是什么好主意？你置清晗的脸面于何处？”
他吹胡子瞪眼地瞥了她一眼，无可奈何得紧，“就算清晗也愿意，这……这能行得通吗？清清你以为就愿意了？”
不知不觉地，话题顺理成章地、巧妙地给引到了侯爷裴清晗的身上。
老夫人曹韵不甘示弱，连忙接过话茬：“裴岳，我算是看清你了，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疼爱清清的，就她这性子，她嫁出去，能有好果子吃吗？”
“那死丫头就逮着柳家那俩兄弟可劲得喜欢，我严重怀疑，她还在惦记那柳家大哥呢，她这认死理的劲头，可不就是贼心不死嘛！”
“还有，那柳家是对清清施了什么巫蛊之术不成？不然，她怎么就尽盯着柳家的儿郎呢？”
一番话说完，她像是耗光了力气，踉踉跄跄地重回了座椅，然后，目标明确地将视线对准了儿子裴清晗，声音带着恳求，还有些发颤，求助道：“清晗，要不，你，你也说说吧，这，这该怎么办呐？”
霎那间，屋子里的动静都没了，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老侯爷裴岳与妻子曹韵对视了一眼后，也看向了儿子裴清晗。
裴清晗要是再看不出他爹娘的“把戏”，他就枉为他俩的儿子了。
他爹娘俩人装出争吵的架势，实则在诱他给拿主意呢！
此时，裴清晗的眼睑低垂着，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了一小片淡淡的阴影。
他端坐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整个姿态，都散发着一种沉静内敛的气息，却又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而且，碗筷，他也早就给放下了。
在他爹娘起了争执时，他就静静地看着他俩“表演”，那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慌乱，只有洞察一切的清明与冷静，仿佛无论多大的事，到了他这里，都能被妥善解决。
在他娘曹韵满含期盼的目光中，他先是极其缓慢地抬眸，眼神清明，不起一丝波澜。
随后，他再缓缓开口，直截了当地亮出了他对此事的态度：“娘，裴清清的这事，我不能再插手了。”
他微微侧目，眼神沉静，继续说道：“刚才在房中，你也亲耳听到了，她还在怨恨我和文欣没有及时通知她柳景新去年成婚的那事呢！”
“对于她与柳景成的事，我也已提醒过多次。”
“这次，我再掺和进来，我和她之间，岂不是连兄妹都要做不成，沦落为彻头彻尾的‘仇人’了？”
“爹，娘，这会是你俩想看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