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院那栋白色大楼在车窗外逐渐缩小,最终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与远处城市的霓虹光晕之中。车内一片寂静,与来时并无二致,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轮胎碾压路面的细微声响。
猴子靠在椅背上,怔怔地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模糊景物,脑海中依旧翻腾着今晚所经历的一切——秦明那不成人形的惨状、那令人发指的供词、自己失控的暴力,以及那深入骨髓的后怕。这一切都像一场光怪陆离又无比真实的噩梦,紧紧缠绕着他。
他下意识地回过头,透过后车窗,望向那座在视野尽头只剩下一个模糊轮廓的“市精神卫生中心”。那里面,囚禁着差一点就让他家破人亡、让他妹妹遭受世间最恐怖命运的元凶之一。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不甘、愤怒,还有一丝不确定。
他转过头,看向身边闭目养神,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的林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迟疑:
“疯子……那,那个秦医生……就这么……放在那里了?怎么办?”
他问得有些含糊,但意思很明显。秦明知道了他们的到来,听到了他们的质问,吐露了惊天的秘密。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不稳定的“证据”,就这么留在精神病院里,安全吗?会不会被灭口?或者,就这样让他“疯”下去,是否太便宜他了?
林风没有睁眼,甚至连姿势都没有改变一下。他似乎早就预料到猴子会有此一问,只是淡淡地、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直接往前说道:
“放心。”
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陈美娇……会‘照顾’他的。”
“照顾”这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特定含义。猴子瞬间想起了病房里那个清秀长发青年平静注视下,秦明如同见到世间最恐怖之物般崩溃挣扎的场景。他猛地打了个寒颤,到了嘴边的话全都咽了回去,只剩下一种混合着惊惧和一丝扭曲释然的沉默。
他明白了。
秦明不会死,至少不会轻易地死。但他将永远活在那个名为“陈美娇”的梦魇之下,承受着比任何法律惩罚都更加精准、更加深入灵魂的“照顾”与折磨。这或许,就是对他所作所为最“恰当”的归宿。
猴子不再说话,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只是这一次,他眼中少了几分迷茫,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沉重。
黑色的轿车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平稳地汇入车流,驶向远方,驶向那片璀璨而复杂的都市丛林。
……
夜色渐深,城市并未沉睡,只是换了一种喧嚣的方式。
在城市的另一端,几道如同阴影般的身影,借助着夜幕的掩护,开始无声地行动起来。他们分散在不同的区域,目标明确,行动迅捷而专业,正是林风麾下核心的死士。
他们接收到的指令清晰而冷酷——根据秦明崩溃下吐露的信息,锁定关键目标:幕后老板魏广源,以及负责具体执行和医院内部协调的钱副院长。
位于市郊的高档别墅区,环境清幽,安保相对严密。一个穿着某知名快递公司制服、帽檐压得很低的男人,驾驶着一辆喷涂着公司标志的电动车,停在了魏家别墅外围的道路旁。他像是等待收件人,熟练地拿出手机似乎在核对信息,目光却快速扫过别墅的围墙、监控探头的位置以及巡逻保安的路线。
片刻后,他“确认”地址无误,驾车离开。但在车辆驶过别墅侧面一个监控盲区的灌木丛时,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伪装成鹅卵石的微型定位和震动感应器,从他手中滑落,精准地嵌入了松软的泥土与草丛中,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同时,另一名伪装成绿化养护工人的死士,利用修剪枝叶的短暂机会,将一个同样微型的、带有强磁吸附功能的窃听器,吸附在了别墅后院一扇很少开启的金属窗框内侧。
钱副院长住在市中心一处高级公寓楼。夜深人静,一个背着工具包、穿着某网络公司维修工服装的死士,利用伪造的工作单和娴熟的话术,骗过了大堂保安,进入了公寓楼。他没有去钱副院长所在的楼层,而是直接来到了顶层设备间。
在这里,他利用技术手段,短暂接入了整栋楼的弱电井线路。他找到了连接钱副院长家中固定电话和网络接口的线路节点,动作极其迅速地,将一个几乎不可能被常规检测发现的、被动式、无源无线窃听装置,并联了上去。这个装置不发射信号,只有在被特定频率的激光或无线电波激活时,才会短暂工作并回传数据,隐蔽性极高。
安康医院行政楼,夜晚依旧有值班人员。一名死士伪装成保洁公司派来进行深度清洁的员工,在一名被杜明远暗中安排的内应(医院内部另一名死士)的配合下,进入了钱副院长的办公室。他利用清洁工具做掩护,动作麻利地将数个窃听器安置在了办公室的不同角落——电话机底座下、沙发缝隙间、甚至一盆观赏植物的土壤深处。每一个都经过了精心伪装,与周围环境完美契合。
城中最顶级的私人俱乐部之一,会员制,戒备森严。一名穿着得体、气质不凡的死士,以一名新晋会员的身份,在俱乐部内进行“社交”。
他巧妙地利用交谈和观察,确定了魏先生常使用的雪茄室和私人茶室的位置。在侍者不注意的间隙,他将伪装成装饰品扣子或书本订书钉的微型窃听器,留在了沙发褶皱间和书架角落。
所有这些行动,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死士们之间没有任何通讯,他们像精密仪器上的不同齿轮,按照预设的程序独立运转,却又完美协同。他们面容普通,行动低调,完成后便迅速撤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夜色掩去了他们的行踪,也掩盖了那张正在悄然撒向魏广源和钱副院长的、无形的监听大网。
秦明的供词,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钥匙。而林风的死士网络,则已经将这钥匙指向的黑暗深渊,牢牢地监控了起来。
风暴,在寂静中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