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二,徐美华要回娘家拜年。
周清平早就收拾好了要去拜年的礼品。
看着准备齐全的礼品,周清平忽然心中一动,对正在给周念薇换新衣服的徐美华说道:
“美华,要不咱们年初三就直接从岳父家里进城,去给小姨拜年吧?正好将这些礼品一并带去,也省得再往回跑一趟了。”
徐美华手上动作一顿,眼睛亮了起来:“这主意好!一来一去还省不少事。”
她压低了声音,“我们还可以在城里多待两天,你正好可以松快松快。我还从来没见识过城里过年是怎么个热闹法呢!”
周清平点点头,望着院子里尚未化尽的积雪,目光坚定:“就这么定了。我先去跟爸和姆妈打声招呼。”
堂屋里,周远山正捧着旱烟袋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张桂花则在收拾碗筷。周清平走近,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常。
“爸,姆妈,”周清平清了清嗓子,“我和美华商量好了,明天从岳父家直接进城,去给小姨拜年,可能要在城里多待两天。”
话音刚落,张桂花猛地转过身,眉头拧成了疙瘩:
“多待两天?家里这么多事,你们倒好,拍拍屁股就走了?”她的声音尖利起来,在安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这大过年过节的,亲戚来来往往,美华不在家帮忙做饭招待,倒要去城里逍遥快活?”
周清平早有准备,语气平静却不容反驳,
“美华一年到头难得回次娘家,小姨今年才从市里回到县城。
于情于理,我们都是要去拜年的。家里的客人,大嫂招待便是了,往年美华忙前忙后,也没见谁念她的好。”
“于情于理,我看你们就是想躲清闲!”
张桂花声音尖利起来,“嫌家里不好,想着法儿往外跑!”
就在这时,东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周清华揉着眼睛走出来,显然是被吵醒了。林秀芳也跟在后头,脸上带着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怎么回事啊?一大早的。”周清华嘟囔着。
“你弟弟本事大了,要带着媳妇女儿去城里享福!”张桂花阴阳怪气地说道。
周清平懒得与他们纠缠,只看向一直沉默的父亲周远山:“爸,我已经决定了。就是跟您二老说一声。”
周远山盯着二儿子看了半晌,浑浊的眼睛里情绪复杂。
他深吸了一口旱烟,缓缓吐出烟圈,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去吧去吧,翅膀硬了,管不了你们了,早点回来。”
张桂花还想说什么,被周远山一个眼神制止了,只得愤愤地转过身去,碗筷摔得啪啪响。
周清平不再多言,转身回屋。徐美华抱着妞妞站在门边,显然听到了外面的争执,脸上带着担忧。
“没事了,”周清平对她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女儿红扑扑的小脸,“收拾好了吗?咱们早点出发吧。”
半个小时后,一家三口踏上了回娘家的路。王凤英得知他们明天还要进城给刘二梅拜年,忙从家里拿了几条才熏好的腊肉,硬是要他们带进城给刘二梅。
周清平挑着沉甸甸的礼品,徐美华抱着穿得圆滚滚的周念薇。
冬日清晨的空气冷冽却清新,远离了周家院子的低气压,三人的脚步都不自觉地轻快起来。
周清平一家三口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村口的小路上,那担沉甸甸的礼品却像根刺一样扎在张桂花心里。
她站在院门口,气得胸口发闷,好半晌才狠狠啐了一口:“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这么多的好东西,都往别人家里送,真是个败家子!”
林秀芳也看得眼热,狠狠剜了不成器的周清华一眼,低声埋怨,“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周清华被妻子说得脸上挂不住,嘟囔道:“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我少说两句?我凭什么少说两句!”林秀芳立刻拔高了声音,
“年初二回娘家,我就拎着那点寒酸东西,我丢不起那人!你看看人家徐美华,又是新衣裳又是金项链,回娘家还这么大阵仗……”
“够了!”周远山猛地吼了一声,旱烟杆在门槛上磕得砰砰响,“大过年的,吵吵什么!都回屋去!”
院子里终于暂时安静下来,但那股怨气却像乌云一样笼罩在周家老宅上空。
另一边,周清平一家三口却已把那些不愉快抛在脑后。
山路虽然崎岖,但阳光正好,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周念薇在母亲怀里转来转去,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张望着沿途的风景。
说说笑笑间,徐家村已经近在眼前。徐美华的娘家人早就等在村口了,看到他们挑着那么丰厚的礼品来了,更是喜出望外,热情地将他们迎进了屋里。
徐家的团圆饭吃得格外温馨。
岳父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大舅哥不停地给周清平夹菜倒酒。
徐美华的娘家大嫂抱着周念薇就不舍得撒手。表姐拿着糖果围着周念薇,诱得她口水直流。表哥则不停地对她做鬼脸,想要逗她开心。
其实,周念薇对外公一家挺陌生的。
上一世,父母离世后,爷爷奶奶和大伯他们为了贪掉父亲的抚恤金,刻意阻拦周念薇与外公一家接触。
舅舅跑山口村来看她,还被他们赶了出去。
唯记得在她考上县一中的重点高中时,爷爷说什么也不肯再送她上学,还要让她南下打工赚钱。
于是,趁着他们不备,她偷偷跑来外公家向舅舅求救。
舅舅二话不说就去帮她筹钱,还送她去了县一中,找了老师帮忙,她才得以顺利念了高中,考上大学。
此刻被舅母抱在怀里,看着舅舅爽朗的笑容,外公慈爱的目光,周念薇的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原来姆妈的娘家是这样温暖的一家人。
周念薇听着大人们亲切的交谈,眼眶微微发热。
她暗暗下定决心,这一世一定要帮助父母早日摆脱周家的束缚,也要多与外公一家走动,她定要好好珍惜这份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