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霞跟在后面,一双眼睛几乎黏在了韩亮挺拔的背影上,心跳得厉害。
她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样好看又这样和气,还似乎很有本事的人。
一想到他可以治好母亲的病,甚至……她不敢深想,只觉得脸颊滚烫,慌忙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进了韩亮的屋子,福贵和凤霞都有些手足无措。
屋内收拾得干净利落,桌椅摆设虽不奢华,却自有一股雅致气息,与他们破败的农家土炕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们生怕自己身上的尘土弄脏了这里。
韩亮看出他们的拘谨,温和地请他们坐下,又亲自倒了两杯热茶递过去。
“不必拘礼,坐下喝口茶,慢慢说。”
福贵受宠若惊地接过茶杯,双手捧着,那温热的触感让他冰凉的指尖稍稍回暖,心中的惶恐也减轻了些。
他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边缘,腰板挺得笔直。
韩亮坐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神色平静地开口,语气中没有丝毫炫耀,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福贵大叔,关于医术,我不敢妄自尊大,但在此地,乃至放眼更广阔的天地,能超过我的,恐怕也是凤毛麟角。你大可放心,将我看作此道中的翘楚亦无不可。世间病症,万千变化,大多在我应对范畴之内。”
福贵听得有些发懵,捧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这话里的意思……也太过骇人听闻了些。
一个小年轻,口气竟然这么大?
连京城里那些大名鼎鼎的老神医恐怕都不敢说此大话吧?
他心中暗自嘀咕,这韩恩人莫不是在说大话安慰我们?
可看他神情自若,眼神清澈坦然,又不像是在吹牛。
哎,罢了罢了,恩人一片好心,就算治不好,这份情谊也足够重了,可不能扫了恩人的兴。
于是他脸上挤出感激的笑容,顺着话头说道:“原来韩医生您……您医术这么高明!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那……那您看,我家家珍那个软骨症,有没有什么见效快的偏方能治?”
治疗家珍的软骨病,对韩亮而言确实不算难事。
他绑定的系统陆陆续续灌输的医疗知识包罗万象,既有古代失传的医学经典、玄奥丹方,也有系统直接提供的超越时代的武功心法乃至修仙功法。
莫说区区软骨病,便是癌症晚期、白血病重症,在他手中也是小菜一碟。
韩亮本性并非悲天悯人的圣贤,更多是带着一种审时度势的精致利己。
他深知世间苦难如同恒河沙数,无穷无尽,纵然是神佛降临,也难以普度众生。
他并没有那种拯救万民于水火的宏大愿望,那太累,也太不切实际。
然而,当苦难具体地、鲜活地呈现在他眼前,当福贵父女那绝望与希冀交织的眼神望过来时,他发现自己无法真正做到视而不见。
既然碰上了,又有能力伸手拉一把,那便顺手为之,全当是积攒些微不足道的功德,慰藉一下自己那尚未完全冷硬的心肠。
“家珍大嫂的病,根源在于长期亏损,调理起来需要些时日,但治愈不难。”
韩亮先给了福贵一颗定心丸,随即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了安静坐在一旁,正偷偷瞧他的凤霞身上,“不过,我看凤霞姑娘,似乎有口难言?”
一提到女儿,福贵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深切的痛苦与自责。
他放下茶杯,双手用力搓着脸,声音沙哑沉重:“恩人您眼力真好……凤霞她……她是聋哑人。都怪我,都怪我啊!”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悔恨的泪水,“那年头兵荒马乱,我被国党军队抓了壮丁,硬生生从家里拖走。家里就剩下家珍一个人,拖着凤霞和她弟弟苦熬……有一天,凤霞发了高烧,连续几天几夜不退,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哪有钱请郎中……等她好不容易熬过来,命是保住了,可耳朵听不见了,嗓子也……也说不出话了……是我没用,是我对不起她们娘仨啊!”
说到最后,他已泣不成声。
凤霞见父亲如此伤心,也红了眼眶,伸出手轻轻拍着父亲的后背,嘴里发出焦急的“啊啊”声,示意父亲不要难过。
韩亮静静地听着,心中亦是轻轻一叹。
时代的尘埃,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大山。
他看向凤霞,那姑娘虽然无法言语,眼神却清澈灵动,带着一种未被世俗完全侵染的纯真。
“高烧损及经络,邪热闭窍,伤及耳蜗与喉部神经,导致失聪失语。”
韩亮缓缓说道,用语专业,但语气平和,“这种情况,在寻常医家看来,或许确是棘手难题,几无治愈可能。”
福贵的心随着韩亮的话语一点点沉下去,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几无治愈可能”这几个字,还是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绝望。
然而,韩亮接下来的话,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他的耳边。
“不过,于我而言,尚可一试。疏通闭塞的经络,修复受损的神经,虽需耗费些心神,但并非无法办到。凤霞姑娘的聋哑,我能治。”
“哐当!”
福贵手中的茶杯脱手掉落,温热的茶水泼了他一身,他却浑然不觉。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身体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剧烈颤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韩亮,仿佛要确认自己是不是因为过度渴望而产生了幻听。
“韩……韩医生……您……您说什么?您再说一遍?凤霞……凤霞的聋哑……能……能治?”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
韩亮肯定地点点头,重复道:“我说,凤霞姑娘的聋哑,我能治。”
“扑通!”
福贵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地就要往地上跪去,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哭喊道:“韩医生!恩公!活菩萨!您……您说的是真的吗?您真的能治好凤霞?您要是能治好凤霞,我……我徐福贵这条命就是您的了!我给您当牛做马,我下辈子投胎做畜生报答您!我给您磕头了!”
韩亮早有预料,在他膝盖即将触地的瞬间,已然起身,双手稳稳地托住了他的胳膊,阻止了他下跪的动作。
“福贵大叔,万万不可。”
韩亮用力将他扶起,让他重新坐回椅子上,语气严肃了几分,“医者父母心,治病救人是本分。你无需如此。若真要谢,等凤霞姑娘能开口叫你一声‘爹’时,再谢不迟。”
福贵瘫坐在椅子上,浑身脱力,只是不停地流泪,重复着“谢谢恩公,谢谢恩公”。
而一旁的凤霞,虽然听不见父亲和韩亮的对话,但从父亲那激动得近乎癫狂的反应和韩亮沉稳的动作中,她隐约猜到了一种难以置信的可能性。
她捂住嘴,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望向韩亮的目光中,充满了如同仰望神明般的震撼与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