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枝雾推着行李箱,轱辘在寂静的楼道里发出沉闷的回响。
终于回到自己的家门前,她疲惫地抬眼,却注意到对门似乎搬来了新住户,门把手上崭新
的防尘罩和门口角落堆放的快递箱痕迹都印证了这一点。
凌晨一两点了,那扇紧闭的门后居然还隐约透出细微的动静,
大概是她在国外那段时间搬过来的吧。
她没有继续探究,指尖在冰冷的门锁屏幕上滑动,
滴滴的电子音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门锁刚识别通过,金属锁舌弹开的轻响还未落下,
她就清晰地听到了身后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紧绷的感觉:
“温枝雾!”
她搭在门把上的手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那声音攥了一下。
她缓缓转过身,楼道里昏黄的感应灯适时亮起,照亮了站在对门门口的身影——白夜,
金丝眼镜在灯光下反射着微冷的光泽,
镜片后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震惊。
温枝雾的呼吸滞了一瞬,脱口而出:
“你怎么在这里?”
疑问脱口而出的瞬间,记忆如同被搅动的池水,一周前的画面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那时还是清晨,白夜带着惯常的温和神情来到温枝雾家门前。
他以给她熬药的理由,熟稔地输入密码进了门。
然而,屋子里一片沉寂。他敲了敲卧室门,无人应答,拨打她的手机也只有冰冷的忙音。
心里掠过一丝异样,他推开卧室门,床上是随意散落的衣物,
凌乱地堆叠着,几件衣服甚至滑落在地毯上,
整个空间弥漫着一股主人匆匆离去、未及收拾的气息。
他微微蹙眉,以为她只是起早上班忘了收拾,
便耐着性子将那些衣物一件件捡起、抚平、叠好,整齐地码放在床边。
想着她或许只是工作太忙,白夜依旧像往常一样,走进厨房,
仔细地清洗药罐,加水,将药材放入,
守在炉边看着火候,慢慢熬煮。药香渐渐弥漫了整个客厅。
熬好后,他将那碗深褐色的药汁小心地倒进保温碗,
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最显眼的位置,下面还细心地垫了一张隔热垫。
然而第二天,当他再次踏入这间屋子时,心却沉了下去。
茶几上,那碗中药原封不动地搁在原处,表面甚至凝结了一层薄薄的膜。
保温碗的盖子都未曾掀开过。
指尖触到碗壁,早已凉透。他站在原地,看着那碗被彻底遗忘的药,
一股冰冷的恐慌感骤然攫住了他——温枝雾根本没有回来过。
一丝荒谬又尖锐的念头猝不及防地刺入脑海:
她是故意躲着他吗?还是……为了另一个男人,就这样彻底放弃了他?
“温枝雾,你是躲着我还是真的有事离开了?你选择了他就放弃我了吗?”
这个念头带着酸楚和愤怒在胸腔里冲撞。她走得如此决绝,连一丝信息都吝于留下。
但很快,这个带着猜忌的念头被他强行压下。
因为就在那个夜晚,他结束医院疲惫的值班,习惯性地绕路来到她家楼下,
抬头望着那扇熟悉的窗户——依旧漆黑一片。
可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却在楼道的阴影里看到了同样在徘徊等待的另一个身影。
那一刻,他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嘴角甚至勾起一丝苦涩又释然的笑意。
原来,她并非刻意躲着他,也没有为了谁而放弃他。她只是……消失了。
第三天,几乎是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冲动,他买下了温枝雾家对门的房子。
签完合同的那一刻,他自己都有些恍惚。
明明这里离他工作的医院有不短的距离,通勤会变得麻烦。
但心底有个声音在固执地叫嚣:这样,离她就更近了。
哪怕只是一墙之隔,哪怕她此刻不知所踪。
他自嘲地弯了弯嘴角,这行为幼稚得像害怕打针的小孩,只要给一颗糖就能轻易哄好。
而他,就是那个被温枝雾用糖哄骗着的人。
搬进新居整理东西时,他将那个装了一半的透明糖果盒郑重地放在了床头柜上。
盒子里是五颜六色的棒棒糖,每一颗都是温枝雾每次见他时随手塞给他的。
他一颗都没舍得吃,仿佛那是她留下的某种凭证。
那个思念疯狂滋长、几乎将他吞噬的深夜,他终于无法再忍耐。
指尖微微发颤,他拆开了其中一颗棒棒糖的包装纸,将圆润的糖球含入口中。
甜味瞬间在舌尖炸开,汹涌而浓烈,带着水果的香气,
那甜腻的滋味,像极了她看着他时,眼底漾开的、毫无保留的明媚笑容。
刚下班回来的白夜,还在玄关处弯着腰换鞋子,门外突然传来轱辘滚动的声音,
行李箱拖动的声音!那么清晰,那么近!
他整个人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瞬间冲上头顶。
他想立刻冲过去打开门看个究竟,但身体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玄关的镜子
镜中的自己头发凌乱,金丝眼镜下带着浓重的青黑,一脸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憔悴。
他几乎是扑到镜子前,手忙脚乱地抓了抓自己乱翘的头发,
试图让它们看起来服帖一些,随即又从自己随手扔在鞋柜上的背包里快速翻出漱口水,
拧开盖子猛灌了一口,在口腔里快速漱了几下又吐掉,试图驱散加班的疲惫气息。
手指因为急切而微微发抖。
确认自己的形象勉强能见人了,他屏住呼吸,
手按在冰冷的门把上,在温枝雾即将彻底踏入家门的最后一秒,猛地拉开了自己的房门。
他看到那个拖着行李箱,披散着长发的熟悉背影,
穿着一身舒适的休闲服,正背对着他准备推门而入。
听到自己叫出她名字时那声带着复杂情绪的“温枝雾”,
她果然震惊地、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猛地转过身来。
白夜看到她回头、那张脸真真切切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
汹涌的思念才像决堤的洪水般将他淹没,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仿佛要冲破胸腔,他才知道自己这一周究竟有多想她,
想到心都在发疼,每一分每一秒的煎熬都化作此刻的酸楚。
他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情绪,身体倚靠着冰冷的门框,
门框的金属边缘刺得他脊背生疼,他双手抱胸,
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袖,做出一个防御又故作轻松的姿势,
声音带着刻意为之的冷淡,嘴角却不由自主地绷紧:
“怎么见到我很震惊?是啊,一周时间应该都够你喜欢上另一个人了,
我这个不过是有空才搭理的,你怎么会想起呢。”
口嫌体正直,目光却像粘在了她身上,贪婪地捕捉着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温枝雾听着白夜那些带着明显刺探和怨气的话语,
近十个小时的飞行已经很是疲惫和烦躁,眼皮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
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让她根本提不起兴致和他解释或争执。
她抿紧嘴唇,一言不发,只想快点回到自己的大床上睡一觉,
于是推着行李箱往自己的房子里面去,行李箱的轮子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单调的摩擦声。
然而,就在她即将跨过门槛的瞬间,手腕猛地一紧——白夜一步上前,
温热而带着不容抗拒力道的手牢牢地拉住了她的手,
他的掌心微微出汗,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你不和我解释吗?”
他的声音紧绷,带着压抑的急切和受伤,喉结上下滚动着,
“这段时间你去哪了?难道是为了躲着我!”
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地锁着她,不肯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仿佛要将她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