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半月,绝云间的晨雾里总能看见迪特里希的身影。他常揣着钟离备好的清心花瓣糖,要么跟在魈身后穿梭在荻花洲的芦苇荡里,要么踩着应达织就的暖风热浪,去璃月港近郊清理聚集的魔物。
新鳞在实战里愈发灵动——每次魔物的利爪袭来,后颈的鳞甲都会先一步泛起淡蓝微光,像层薄纱似的裹住他的肩颈;操控风元素时也不用再刻意凝神,指尖一扬就能聚起锋利的风刃,割破史莱姆的胶体时,鳞片还会跟着风势闪起细碎的银光。魈总在他身后默默护着,见他能自己绕开丘丘人的火矢,眼底的紧绷会悄悄松一点,只在他偶尔用力过猛、风旋晃了晃时,才轻声提点:“收力要缓,风随心动,而非强控。”
应达则爱带他去庆云顶的风口练手。那里的风最烈,却最能让他熟悉新鳞与风的呼应。有时迪特里希会坐在风口的岩石上,让风裹着自己飘起来,银白色的鳞片在狂风里亮得像碎钻,连头发里的淡蓝发丝都飘得张扬。应达看着他笑得露出小虎牙的模样,会笑着扔给他一颗烤得喷香的杏仁,调侃道:“再飘高些,小心被留云真君抓去当风筝练!”
可谁也没察觉,变化是从三天前开始的。那天他跟魈去轻策庄外清理丘丘王,明明只是寻常战斗,结束后却突然觉得眼皮发沉,手臂上的新鳞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风元素在鳞片下流动得慢了些,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裹住。他以为是累了,靠在魈身边歇了会儿,吃了颗清心糖就又精神起来,没把这点异样放在心上。
直到这天清晨,他跟着应达去绝云间深处处理一只藏在古树下的深渊法师。深渊法师的冰刺袭来时,后颈的鳞甲依旧准时亮起,却比往常弱了许多,冰刺擦过鳞甲,竟让他打了个寒颤——从前他裹着风元素,从不怕冷。
“怎么了?”应达立刻挡在他身前,挥手化出火墙,“是不是刚才被冰刺蹭到了?”
迪特里希摇了摇头,想抬手聚风,却发现指尖的风旋软趴趴的,没一会儿就散了。他攥了攥手心,突然觉得腿有点软,眼前的火墙似乎也晃了晃,清心花的香气飘进鼻子里,竟让他泛起一阵困意。“我……我不知道,”他声音轻轻的,比平时低了些,“就是突然有点累,想睡觉。”
话音刚落,他手臂上的新鳞突然黯淡下来,银白色的光晕像潮水似的慢慢褪去,只剩下鳞片本身的玉石质感。风元素在鳞片下彻底慢了下来,连带着他的呼吸也变缓了些。应达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可他的脸颊却透着一丝苍白,不像平时那样带着红晕。
“先带你回去找帝君。”应达立刻抱起他,指尖裹着暖风,想让他舒服些。可迪特里希靠在他怀里,眼皮越来越重,连看向前方的视线都开始模糊,绝云间的雾气在他眼里变成了一团团柔和的白影,清心花的香气也成了催他入眠的摇篮曲。
“应达姐姐……”他轻轻开口,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好像……睁不开眼睛了。”他想抬手抓住应达的衣角,可手臂却重得像灌了铅,刚抬到一半就垂了下去。后颈的鳞甲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却没能再亮起微光,反而透着一丝凉意。
风元素彻底沉寂了,他连呼吸都变得浅了些,胸口微微起伏着,像睡着了似的,可脸色却越来越白。他能模糊地感觉到应达在加快脚步,能听到风从耳边掠过的声音,还能隐约闻到钟离身上常有的岩香——那是让他安心的味道。他想对钟离说“我不是故意要睡觉的”,可嘴巴却怎么也张不开,意识像被温水慢慢裹住,一点点往下沉。
最后映入他眼帘的,是钟离匆匆来的身影,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里满是焦急,伸出的手带着熟悉的暖意。他想笑,想告诉钟离“我只是有点累”,可眼皮彻底合上了,意识沉入了无边的黑暗里,连最后一丝对“不能睡”的挣扎,也随着呼吸的放缓,悄悄消失了。
应达抱着陷入沉眠的迪特里希冲进小院时,削月筑阳真君正用玉勺搅动着新熬的清心粥,留云借风真君则在石桌上摆弄着测风的铜铃。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两人抬头,看见迪特里希苍白的小脸和黯淡无光的鳞片,瞬间都站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清晨出门时还好好的!”削月筑阳真君快步上前,指尖轻搭在迪特里希的手腕上,片刻后眉头紧锁,“脉象弱得像风中残烛,风元素在他体内几乎停滞,可偏偏没有一丝外力损伤的痕迹。”
留云借风真君也凑过来,目光落在迪特里希手臂的新鳞上,铜铃般的声音里满是疑惑:“新鳞的光泽全褪了,连防御机制的微光都探不到——寻常幼龙褪鳞后百年才会进入沉眠,他这才半月,怎么会突然这样?莫不是之前褪鳞时留下了隐患?”
“不会。”钟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刚从璃月港赶回来,衣摆上还沾着些岩屑。他接过迪特里希,小心翼翼地将小家伙抱在怀里,指尖拂过那片失去光泽的鳞甲,眼底满是凝重,“褪鳞时我全程守着,仙力疏导得很顺畅,没有任何异常。而且他沉眠前的状态,不像是力量透支,倒像是……身体在自主进入某种休眠状态。”
“自主休眠?”应达皱紧眉头,她刚才抱着迪特里希时,能清晰感觉到他体内的风元素没有溃散,只是被某种力量裹住了,“可哪有幼龙刚褪鳞就自主休眠的?难不成是他的龙族血脉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话一出,小院里顿时安静下来。留云借风真君摩挲着石桌上的铜铃,若有所思地开口:“说起血脉,我倒想起一件事——上次他操控风旋时,鳞片泛出的银光里,掺了一丝极淡的金芒,寻常龙族可不会有这样的异象。会不会是……”
“真君。”钟离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迪特里希的身份,暂时不必深究。他如今只是个需要守护的幼崽,血脉如何,不该成为我们猜测的焦点。当务之急,是弄清楚他沉眠的原因,以及如何确保他在沉眠期间不受伤害。”
削月筑阳真君点了点头,赞同道:“钟离说得对。我们现在乱猜他的身份,没有任何意义,反而可能忽略了关键。我刚才探他的气息时,发现他体内有一股温和的力量在护着心脉,这股力量不像是风元素,也不像是岩元素,倒像是某种……与生俱来的守护之力。或许他的沉眠,就是这股力量在起作用,想让他的身体在沉睡中完成某种蜕变?”
“蜕变?”应达愣了愣,“可这蜕变也来得太突然了吧?他前几天还跟我在庆云顶放风筝,怎么突然就需要蜕变了?”
钟离轻轻抚摸着迪特里希额前的碎发,声音柔和了些:“幼龙的成长本就没有定数。或许他的血脉让他比寻常龙族需要更多的休眠来沉淀力量,只是我们之前不知道罢了。不管怎样,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守着他,不让魔物或深渊势力靠近,等他自己醒来。”
留云借风真君收起铜铃,语气也缓和了些:“你说得有理。我这就去绝云间的入口布下风眼阵,只要有陌生气息靠近,铜铃就会报警。削月,你擅长药理,多熬些滋补的仙露,每隔三天用玉簪蘸着抹在他的鳞片上,或许能帮他稳住体内的力量。”
“好。”削月筑阳真君应下,转身往厨房走去,“我再在小院周围种上清心花和琉璃袋,这些花草的气息能安抚心神,或许对他的沉眠有好处。”
应达也点头道:“魈那边,我也会跟他说,让他多过来巡守。”
钟离抱着迪特里希,走到窗边的软榻旁,轻轻将他放下,又用自己的岩元素在他周身织了一层薄薄的屏障。阳光透过竹窗洒在迪特里希的脸上,他的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睡梦中也有些不安。
“放心吧,小家伙。”钟离低声呢喃,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鳞片,“我们都会守着你,等你醒来,再带你去吃你最爱的杏仁豆腐。”
小院外,清心花的香气随风飘进来,落在迪特里希的枕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