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这份令人窒息的死寂,终于被一声粗犷的,带着颤音的嘶吼打破。
“总……总管威武!”
是刘猛。
他呆呆地看着那个站在擂台废墟边缘的身影,看着那个一拳创造了神话的男人,身体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剧烈颤抖。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出了这句话。
这一声嘶吼,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又像是在火药桶里丢进了一根火柴。
整个校场,瞬间被点燃了!
“总管威武!”
“总管无敌!”
“威武!无敌!”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从数万名士兵的胸膛中爆发出来,汇聚成一股惊天动地的声浪,直冲云霄,仿佛要将整个信都城的天空都给掀翻!
无论是原本就对秦风忠心耿耿的幽州军,还是那些刚刚归附,人心未稳的冀州军,在这一刻,所有的隔阂,所有的疑虑,都烟消云散。
他们的脸上,全都写满了狂热的崇拜。
在这个强者为尊,视力量为一切的时代,秦风用最直接,最暴力,也最震撼人心的方式,在他们的心中,铸就了一座无可撼动的神像。
他们的总管,不是凡人,是战神!
能追随这样的战神,是他们此生最大的荣耀!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宇文成都带来的那三千骁果军。
他们一个个面如土色,失魂落魄地看着那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又看看那个被他们奉若神明的将军,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坑底,不省人事。
他们心中那与生俱来的,属于关中子弟的骄傲和优越感,在这一刻,被秦风那一拳,砸得粉碎。
他们再看向秦风的眼神,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敌视和不屑,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
将台之上,徐世绩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无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看着秦风的背影,眼中除了震撼,更多的是一种彻底的折服脑海里还是秦风之前的我也是宗师境。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高估主公的实力了。
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看到的,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主公的强大,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或许……追随他,真的能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天下。”徐世绩在心中喃喃自语,原本只是基于利益的投效,在这一刻,悄然发生了一些变化。
在震天的欢呼声中,秦风缓缓地走下了那片废墟。
他回到了将台,从亲卫手中,接过了那件黑色的总管官袍,重新披在身上,仿佛刚才只是下场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比武,继续。”
他平静地宣布道。
然而,此刻的比武,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所有的擂台,都空了下来。
没有人再有心思去比试,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那个重新在主位上坐下的身影。
当天,宇文成都的亲信们,手忙脚乱地将他从大坑里抬了出来。据说他全身骨头断了十几根,五脏六腑都受到了严重的震荡,若非他功力深厚,底子好,恐怕当场就得毙命。
他们在信都城里,养了足足半个月的伤。
这半个月里,宇文成都闭门不出,再也没有了来时的嚣张气焰。
半个月后,在一个清晨,他便带着那三千骁果军,灰溜溜地离开了冀州,返回大兴。
他们来时,浩浩荡荡,不可一世。
走时,却像一群丧家之犬,狼狈不堪。
此战之后,秦风的名字,在幽、冀两州的军中,彻底成为了一个传奇。
他的威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再无一人,敢有任何异议。
整个幽、冀两州的军心,彻底归一,完完全全地,打上了他秦风一个人的烙印。
他,就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王。
信都城校场,秦风一拳镇压天宝大将宇文成都,如同神迹般的一幕,像是长了翅膀,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传遍了整个河北道。
起初,当消息传到清河、博陵、赵郡这些世家大族的耳中时,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不信。
“一拳?打废了宇文成都?还把校场的擂台给打塌了?这怎么可能!”
“定是谣言!那秦风就算再强,就算是宗师,也不可能一拳将宇文成都打废,宇文成都可是天宝大将,大隋年轻一代的第一人,先天后期半只脚踏进宗师境界的人!”
“没错,这肯定是秦风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故意夸大的说辞!”
各大世家的府邸内,家主和长老们聚在一起,纷纷嗤之以鼻。他们更愿意相信,这是秦风用了什么阴谋诡计,才侥幸胜了半招。
然而,当宇文成都率领三千骁果军,狼狈不堪地穿过河北,返回关中的消息传来时;当那些亲眼目睹了那一战的商贾、游侠,将当时的情景添油加醋地描述出来时,这些门阀世家,终于坐不住了。
他们派出的探子,带回来的消息,更是让他们心惊胆战。
“家主,千真万确!信都校场那个大坑现在还在呢!据说总管府不让填,就留在那当个警示!”
“据说宇文将军的凤翅镏金镗,当场就断成了两截!”
“还有人说,秦总管当时身上放着金光,如同天神下凡……”
一个个消息,如同一盆盆冰水,浇在了这些世家家主们的头上。
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这个秦风,根本不是他们想象中那种可以随意拿捏的寒门新贵。
他是一头已经成了气候的猛虎!一头他们根本无法抗衡的绝世凶虎!
一时间,河北道上,所有曾经对秦风阳奉阴违,甚至想在暗中给他使绊子的门阀世家,全都吓破了胆。
恐惧,如同瘟疫一般,在他们之间蔓延。
清河崔氏的府邸内,家主崔景坐在主位上,脸色苍白。他想起了那个夜晚,那个被三千铁骑包围的夜晚,那个年轻人冰冷的眼神。
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当初选择了跪地求饶。
“不能再等了!”博陵崔氏的家主,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用力地一拍桌子,“此子,已成龙虎之势!我等若是再与他为敌,便是自取灭亡!”
“不错,”赵郡李氏的家主也附和道,“宇文成都都败了,连关陇宇文家都栽了这么大个跟头,我们河北这些家族,拿什么跟他斗?”
“那……那依诸位之见,我们该当如何?”一个稍小些的家族家主,小心翼翼地问道。
众人沉默了。
打,是肯定打不过了。
跑,又能跑到哪里去?这天下,到处都是战乱。
最终,还是博陵崔氏的老家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缓缓开口道:“既然不能为敌,那便只能……为友了。”
“为友?”众人一愣。
“不错,”老家主捻着胡须,沉声道,“此人虽然行事霸道,但他初掌冀州,根基未稳,必然需要人手来治理地方。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我等,可以派遣家族中的嫡系子弟,带着厚礼,前去投效!名义上,是为他效力,辅佐他治理冀州。实际上嘛……”
老家主说到这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在场的众人,都是人精,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叫反客为主,叫渗透!
将自家的子弟,安插到秦风的麾下,掌握地方的实权。这样一来,无论将来秦风是成是败,他们都能分一杯羹,立于不败之地。
“高!实在是高!”
“就这么办!我即刻让我那最成器的二小子,准备一份厚礼,去信都投奔秦总管!”
“我家那三郎,也颇有文采,正好可以去总管府,谋个文书的差事!”
这些世家大族,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于是,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信都城的总管府门前,变得门庭若市。
一辆又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府外。一个个衣着光鲜,气度不凡的世家子弟,手捧着名帖,带着价值不菲的“见面礼”,前来拜见秦风,声称仰慕总管神威,愿为其效犬马之劳。
对于这些送上门来的“人才”,秦风的态度,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他来者不拒,全部笑纳。
无论你是清河崔氏的嫡子,还是赵郡李氏的旁支,只要你来投,他就收。态度和煦得,就像一个礼贤下士的明主。
这让那些世家子弟们,心中暗喜,觉得这秦风也不过是个头脑简单的武夫,这么容易就被他们蒙骗了。
然而,当他们被领到总管府的偏厅,听候安排时,脸上的笑容,就慢慢凝固了。
秦风当着所有人的面,立下了新的规矩。
“诸位既然是来投奔本总管的,那便是本总管的兵,本总管的人。我这里的规矩很简单,不看出身,只看能力。”
“想当武官,可以。我麾下正缺各级军官。不过,得先去城外的新兵营,跟着新兵蛋子们,一起操练三个月。什么时候通过了考核,什么时候再来找我谈职位的事。”
“想当文官,也可以。我总管府也缺人手。不过,得先从最基层的屯田司文吏做起。每天的工作,就是下到田间地头,去丈量土地,清点户籍,统计收成。什么时候做出了成绩,什么时候再考虑升迁。”
此言一出,偏厅里的一众世家子弟,全都傻眼了。
去新兵营跟一群泥腿子一起操练?
下到田里去丈量土地?
开什么玩笑!
他们可是自幼饱读诗书,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这种粗活,是他们该干的吗?
“秦总管,这……这不合规矩吧?”一名崔氏子弟,仗着自己的家世,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秦风瞥了他一眼,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却冷了下来。
“在这里,我就是规矩。”
“怎么,你有意见?”
那崔氏子弟被秦风的眼神一扫,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后面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最终,这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们,不敢有任何反抗,只能捏着鼻子,接受了秦风的安排。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信都城外的军营里,和冀州的田间地头,便出现了一道道奇特的风景线。
一群穿着细麻布衣,却依旧掩盖不住那细皮嫩肉的“新兵”,在老兵的呵斥下,龇牙咧嘴地做着各种高强度的训练。
一群同样气质不凡的“文吏”,拿着笔和纸,满身泥土地跟在农夫身后,笨拙地记录着各种数据,叫苦不迭。
秦风成功地,将这些心怀鬼胎的“卧底”,变成了给他免费打工的“劳工”。
而那些世家大族,在得知自家子弟的遭遇后,虽然气得跳脚,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谁让,秦风的拳头,比他们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