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连忙点头,拱手应道:“遵命,大人,我这就马上草拟。” 说着便迅速铺开纸张,拿起毛笔,准备蘸墨。
黄澍微微皱眉,似乎仍有顾虑,又紧接着补充道:“还有,这事儿关乎城防安危,容不得半点马虎。若有男子妄图混杂在妇孺之中,借机出城,一经查出,定要严惩不贷,直接斩立决,以儆效尤;再者,若发现有胆敢通敌之人,与流贼暗通款曲、通风报信的,不必审讯,斩立决;哪怕是稍微有泄露城中兵力部署、粮草储备等关键消息者,亦是斩立决,绝不能姑息!”
那接连几个 “斩立决”,仿若数道凛冽寒风扑面而来,刘庆不禁打了个寒颤,身上瞬间泛起一丝凉意,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他赶忙低下头,用力碾着墨块,试图借此平复心绪,低声应道:“是,大人,学生明白。” 手中动作不停,毛笔在砚台上快速旋转、摩挲,不多时,墨香四溢,墨汁浓稠适宜。
刘庆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而后笔走龙蛇,运笔如飞,一行行字迹工整而流畅地跃然纸上。黄澍站在一旁,微微眯起眼睛,细细看着刘庆书写,看着那一个个刚劲有力、笔画精妙的字,不禁微微颔首,眼中满是赞许之色,待刘庆写完,忍不住赞叹道:“啧啧,你这一手好字,笔锋凌厉不失飘逸,结构严谨又灵动自然,当真是赏心悦目。这般才情,居然没能中举,实在是可惜了。”
说着,黄澍从怀中掏出官印,在印泥盒里重重蘸了几下,而后找准位置,用力盖下,鲜红的印戳在公文纸上显得格外醒目。他将公文递给刘庆,嘱咐道:“你这就带着它去找巡抚大人,落下巡抚大印,此事紧急,切勿耽搁,而后速速带去水门,安排妥当,确保明日开门诸事顺遂。”
“遵命,大人!” 刘庆双手接过公文,小心翼翼地卷起收好,转身快步走出房门,脚步急促,穿过衙门的回廊与庭院,一刻也不敢停歇找到巡抚高名衡盖上大印,看来这事是他们大人们已经商量过了,高大人也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就盖上了。
出了衙门,他却并未径直前往水门,而是心急如焚地朝着家的方向一路小跑。
“娘,秀姑!” 刚迈进家门,刘庆便高声呼喊起来。
刘母和秀姑闻声,急忙从屋内走出,两人脸上满是疑惑与担忧。刘母率先开口问道:“庆儿,你这大上午的,咋这会儿突然就回来了?衙门里没事啦?”
刘庆大口喘着粗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头上满是汗珠,他顾不上擦一把,急声说道:“娘,秀姑,来不及跟你们细说,赶紧准备一下,明日官府便要开水门,让妇孺出城采摘野菜了!秀姑,你这就去通知你娘家人,让他们也赶紧收拾妥当,千万别错过了这机会。娘,您也和秀姑一道出去,能走多远走多远,出去后就千万别再回来了。”
刘母一听,脸色骤变,眼眶瞬间红了,声音颤抖着焦急说道:“这怎么行!庆儿,你还在城里,娘咋能撇下你自个儿走呢?要走咱娘俩一块儿走,生死都得在一起!”
刘庆眉头紧皱,上前一步,双手握住刘母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不容置疑地说道:“娘,您别任性了!这次真的不一样,城里现在太危险,粮食眼看着就要见底,流贼攻势又一天比一天猛,指不定哪天城就破了。秀姑会带着您和杨家人一起,找个安全的地方先安顿下来,等熬过这阵风头再说。您要是留在这儿,我在衙门做事,根本无暇分身照顾您,万一出个好歹,叫我咋活呀!”
秀姑站在一旁,眼眶里噙满泪水,虽然心里早已知晓大概情形,可此刻真要面对分别,满心的担忧与不舍还是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哽咽着问道:“相公,那你呢?你往后可咋办呐?我们走了,谁照顾你呀?”
刘庆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故作轻松地抬手轻轻摸了摸秀姑的头,柔声道:“我没事的,秀姑,你别担心。你们平平安安的,我在城里才能安心做事。你就只管把娘照顾好了,娘年纪大了,身子又不好,路上千万要仔细。娘,”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之前黄澍给的那块银锭,塞到刘母手里,“您把这银两带好了,出门在外,没钱寸步难行,缺啥就买,别委屈了自己。”
秀姑泪如雨下,抽泣着说道:“相公,要不…… 我把娘带去和我娘她们会合,我自个儿回来陪你吧。城里没个照应,我实在放心不下。”
刘庆神色一凛,果断拒绝道:“不行!秀姑,你别犯糊涂。且不说你哥能不能顺利出城还是未知数,就算出去了,外面兵荒马乱的,流贼四处劫掠,你嫂子挺着个大肚子,行动不便,没你在身边帮衬着,他们一家可咋整?你就安心陪着娘和家人,别再惦记我,我自会小心周全。好了,时间紧迫,你们赶紧准备准备,我还得去张贴公文,耽搁不得。” 说完,他狠下心,转身匆匆走出家门。
刘母站在原地,目光凝重地盯着刘庆离去的背影,直至那身影消失在街角,才缓缓收回视线,转头看向秀姑,严肃问道:“庆儿当真都安排好了?”
秀姑抬手抹了一把眼泪,轻轻点了点头,声音还有些哽咽:“相公昨日送粮到我家时,就跟我爹说了这事儿,让我们提前准备着,说官府定会开城门让妇孺出城采野菜,让我们趁机投奔城外亲戚去,躲躲风头。这城被围得死死的,也不知还得守多久,眼下城里都已经开始饿死人了,情况实在危急。”
刘母眉头紧锁,满脸倔强,咬着嘴唇说道:“我还是不想走,我就想守着庆儿,哪怕死,咱娘俩也死在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