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卒们一拥而上,死死地钳住遇春的胳膊,将他硬生生从地上架了起来。遇春双眼瞪得滚圆,迸发出极度恐惧与不甘的光芒,他拼尽全身力气疯狂挣扎,双脚在地上乱蹬,扬起一片尘土,双手仿若痉挛一般,十指如钩,狠狠地抓住地面,指甲深深抠进泥土里,指缝间瞬间塞满了泥土,指尖因用力过猛而泛白,甚至有丝丝鲜血渗出。
他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怒吼与哀求,那声音绝望而凄厉,划破长空。然而,皂卒们毫不留情,手上加大力道,伴随着几声骨骼 “嘎吱” 作响的声音,硬生生将他的手指掰开,遇春疼得杀猪般嚎叫,却毫无反抗之力。
皂卒们拖着他,仿若拖着一袋毫无生气的重物,向着衙门外大步走去。遇春一路扭动着身躯,双脚在地上划出两道深深的痕迹,嗓子已然喊哑,那声声嚎叫却依旧不绝,渐行渐远,直至最终消失在众人的耳畔,只留下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
不多时,那象征着死亡的沉闷刽子手大刀落下之声,仿若重锤砸地,在空气中震荡开来。人群瞬间沸腾,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高呼,百姓们脸上洋溢着劫后重生般的狂喜,纷纷高高扬起手臂,用力地拍手称快,宣泄着多日来被粮价欺压的愤懑与憋屈。
可谁能料到,这人是斩了,城里的粮商们却似惊弓之鸟,被这阵仗彻底吓破了胆,直接再也不开门做买卖了。皂卒们接了官府命令,气势汹汹地强行打开一家家粮店的门,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令人绝望的景象:家家店内空空如也,仓库里亦是冷冷清清,地面上零星散落着些许谷壳与灰尘,再无一粒粮食的踪影。
刘庆每日散值后,一刻都不敢停歇,脚步匆匆,只想快些回到家中。往日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街道,如今仿若鬼城,还未等到酉时霄禁的钟声敲响,便已空无一人。
偶尔有几个形销骨立的身影,在空旷之地如孤魂野鬼般徘徊,双手在草丛里、泥土中胡乱翻找着,试图寻出一星半点可食之物。
刘庆每次瞧见,心头都忍不住 “咯噔” 一下,紧张无比,手心沁出冷汗,加快脚步匆匆而过,生怕招惹上什么是非。
回到家中,刘庆刚迈进门槛,就瞧见刘母正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在灶台边忙碌。他心头一紧,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急忙说道:“娘,您这是做什么呀!快些休息去,您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可别再折腾了!”
刘母扭过头,脸上挤出虚弱的笑容,轻声说道:“庆儿,你的心娘心里跟明镜似的。娘这身子,自己有数,确实也好得差不多了。你每日在官衙里忙得脚不沾地,想来定是累坏了。娘虽说没什么大本事,可给你做顿热乎饭还是能行的,总不能让你饿着肚子回家。”
刘庆满脸担忧,目光在刘母身上来回打量,仍是不放心地问道:“娘,可您的伤…… 真的能行吗?”
刘母缓缓摇了摇头,眼神温柔而坚定:“庆儿,娘真感觉好多了。这段日子,你每餐都紧着娘,让娘吃稠的,自己却偷偷喝稀的,这些娘都看在眼里呢。唉,只叹娘没本事,不能帮衬着你,反倒拖累了你。”
刘庆微微低下头,小声叮嘱道:“娘,如今城里可糟透了,已无粮食售卖。您独自在家,千万要小心,咱家那点存粮,您分散着藏好咯。若是万一有人上门抢粮,您别逞强,就给他们一点,千万别因这点粮食遭受无妄之灾,保命最要紧。”
刘母闻言,神色一凛,急忙问道:“庆儿,那朝廷的大军如今到哪儿了?这城围了这么久,也没个动静。”
刘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满脸苦涩:“娘,朝廷派来的那十八万大军,已然在朱仙镇被闯贼打得丢盔弃甲,全线溃败了。眼下这开封城,是彻底没了援军,只能靠咱们自己撑着了。”
刘母一听,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中满是惊慌失措:“那这流贼还不打算退兵吗?这可如何是好啊!咱们岂不是危在旦夕?”
刘庆无奈地摇了摇头,眉头紧锁:“娘,看这架势,流贼是势在必得啊。他们围困开封,本就存了吞并之心,如今没了援军制衡,怕是更不会轻易放过咱们了。”
刘母沉默良久,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还是庆儿想得周全,这节骨眼上,咱娘俩可得处处小心。”
正说着,隔壁传来两个娃娃撕心裂肺的哭闹声,一声高过一声,揪人心肺。刘庆眉头一皱,转头问刘母:“娘,他们家这是咋啦?哭得这般厉害。”
刘母又是一声长叹,满脸不忍:“唉,还不是因为没粮闹的。他家如今也不敢放开了吃,那小媳妇饿得没了奶水,俩娃娃一吃不饱就哭得止不住,造孽哟!”
刘母顿了顿,又接着道:“现如今,甭管家里有粮没粮,都在饿着肚子强撑呢,谁都不敢多吃一口,指不定这粮荒啥时候是个头。”
刘庆听着,满心无奈,这年月,自家都快顾不上了,哪还有余力去管他人死活?
最近刑房也抓了好些个冲入他人家里抢粮的人,听说祥符知县王燮那边也抓了不少。
可这些人抓了,反倒成了烫手山芋。衙门里粮食本就紧张,他们被关着,每日也得吃喝。
官府因为粮店关门,买不到粮,正为这个月的奉米发愁呢。实在没辙,只能将这些人狠狠打了一顿板子,丢出衙门了事,眼不见心不烦。”
眼看城里的形势急转直下,周王心急如焚,再次召集了开封城里一众官员商议对策。
周王满脸疲惫,重重地叹息一声,率先打破沉默:“目前城里米店已然全部关门大吉,一粒粮食都寻不出了。百姓们饿得前胸贴后背,军中士气也愈发低落,长此以往,这城可如何守得住?诸位,可有什么良策能解这燃眉之急?” 说罢,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