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奕封凄厉道“父亲,我连个男人都不是了,如何能好,我恨死那个贱人,我要杀了她。”
周延儒抚摸着儿子的头,声音温柔却透着寒意,“封儿,莫要急。那贱人断我周家香火,便是天王老子护着,我也要将她为我家续上香火后千刀万剐!如今可得先对付那贱人的姘头......”
济南城外杀声震天。刘庆身披玄铁锁子甲,站在一处断壁残垣上举着千里镜了望“撤吧。”。
夕阳将战场染成血色,清军的八旗军旗在硝烟中若隐若现。他突然瞳孔骤缩,将千里镜重重递给李平安:“看!正白旗与镶黄旗尚未出动,他们是想诱我深入,形成反包围!”
李平安接过千里镜,只见远处山坳中隐隐有铁甲反光,如蛰伏的毒蛇。他惊出一身冷汗,后背瞬间被浸透:“将军,我们已占上风,此时撤退,岂不......”
“糊涂!” 刘庆一脚踹在山石上,碎石簌簌掉落,“敌军还有五万之众,我军不过万人。此刻若贪功冒进,便是万劫不复!”
他拿起火铳,对准天空扣动扳机,震耳欲聋的枪声惊散了盘旋的乌鸦,“传令下去,全军交替掩护,火速撤离!违令者,斩!”
安慧庵的暮春,檐角铜铃在风中叮咚轻响,惊落几片将谢的梨花。朱芷蘅跪坐在古佛前蒲团上,月白僧衣宽大得有些空荡,衬得她愈发清瘦。檀香袅袅中,她轻捻佛珠,声线清冷如古井寒泉,将晦涩的《妙法莲华经》诵得波澜不惊。
“殿下!刘公子在山东大捷了!” 桃红跌跌撞撞冲进佛堂,粗布裙摆扫落供桌上一盏净水。水珠在青砖上蜿蜒,宛如蜿蜒的泪痕。
木鱼声戛然而止。朱芷蘅垂眸望着掌心被佛珠勒出的红痕,良久才道:“桃红,我既已削发,便该斩断尘缘。俗世种种,休要再提。” 她抬手去够木鱼槌,广袖滑落时,腕间素白的绷带若隐若现 —— 那是初入庵时,她用金簪划破手腕留下的伤痕,如今虽已结痂,却成了她与红尘最后的藕断丝连。
“可是殿下!” 桃红急得跺脚,眼眶通红,“如今何苦......”
“住口!” 朱芷蘅猛地起身,木槌 “咚” 地砸在木鱼上,惊起梁间燕雀。她转身时,月白僧衣扬起又落下,仿佛一只折翼的白蝶。“从我进入庵之日起,世上再无昭惠郡主,再无朱芷蘅,只有妙隐比丘尼。”
话音未落,她已迈着决绝的步子向后堂走去,木门 “吱呀” 关闭的瞬间,将桃红未说完的劝阻声彻底隔绝在外。
佛堂陷入死寂。檀香的烟雾在佛像慈悲的目光下盘旋,朱芷蘅背靠着门板缓缓滑落,指尖死死抠住掌心。泪水终于决堤,滚烫的泪珠砸在僧衣上,洇出深色的痕迹。“庆郎......”
她颤抖着从贴身衣袋摸出一枚玉佩,羊脂玉上 “永结同心” 的刻痕早已被摩挲得温润发亮。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日刘庆将这玉佩系在她腰间,如今他在沙场浴血,她却只能在这庵中,隔着青灯古佛,守着这枚冰凉的玉佩。
庵主不知何时已立在廊下,手中拂尘轻轻扫过石栏上的落花。她望着紧闭的房门,幽幽叹了口气,转身走向红了眼眶的桃红:“施主,令主潜心向佛,每日焚香诵经六个时辰,连斋饭都减了两顿。你在此,反添她心魔。”
“不!” 桃红扑通跪地,发髻松散,发丝凌乱地垂在脸颊,“庵主有所不知,殿下本是金枝玉叶,若非那道圣旨......” 她哽咽着,“她心里全是刘公子啊!”
庵主望向西天渐沉的夕阳,晚霞将安慧庵的飞檐染成血色。良久,她轻轻摇头:“情之一字,伤人至深。妙隐若想真正解脱,唯有断了这念想。你若真为她好,便该离去。”
晚风穿堂而过,卷起佛堂角落几页散落的经文。远处传来更鼓声,惊起一片寒鸦。朱芷蘅蜷缩在黑暗中,听着窗外桃红的抽泣声、庵主的劝慰声,将玉佩紧紧贴在心口。
她知道,有些牵挂,正如佛前不灭的长明灯,即便被重重帷幕遮挡,也会在最深的夜里,灼得人肝肠寸断。
安慧庵的夜,静谧得只能听见偶有几只抗得住春寒的虫鸣。朱芷蘅蜷缩在榻上,将玉佩贴在胸口,泪水浸湿了枕巾。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恍若她破碎的心事。
次日清晨,桃红红肿着双眼,执拗地守在朱芷蘅的房门前。庵主手持木鱼槌,缓步走来,袈裟在晨风中轻轻飘动:“施主,执念太深,伤的是自己。”
桃红突然跪下,拽着庵主的衣摆:“大师,求您救救殿下!她整日魂不守舍,这样下去,身子如何撑得住?”
庵主微微叹息,望向紧闭的房门:“佛门虽广,不渡无缘之人。她若放不下心中执念,便是身在佛门,心在苦海。”
此时,房门 “吱呀” 一声打开,朱芷蘅身着素净僧衣,面容憔悴却强撑着平静:“桃红,收拾行囊吧。你回家去,莫要再跟着我。”
“殿下!” 桃红哭喊着扑上前,却被朱芷蘅侧身避开。
“我说过,我是妙隐。” 朱芷蘅背过身去,声音发颤,“庵中清苦,你受不了的。回去寻个好人家,安稳度日。”
桃红绝望地瘫坐在地,看着朱芷蘅决然离去的背影,泣不成声。庵主走上前,双手合十:“施主,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山东战场,残阳如血,将济南城的轮廓勾勒得愈发阴森。刘庆站在一处高坡上,望远镜中映出清军城头晃动的旌旗。风卷着沙尘掠过他的面甲,在甲胄缝隙间留下细密的沙痕。这阿巴泰在想什么? 他喃喃自语,将千里镜重重合上,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旷野格外刺耳,明明能撤走,却一再龟缩于济南城,莫非还有援军?
话虽出口,他却旋即摇头否定。自截断清军北归之路,所有要道皆布下暗哨,连飞鸟都难以逾越。可阿巴泰反常的固守,又让他心头笼罩着一层阴云。望着济南城方向若隐若现的狼烟,他下意识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