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我亲身经历了流贼围困开封,致使开封数月无任何人能进出,而人为了活命,将城中能吃之物全部找到吃了,你们可知道那是些什么?你们知道吗?那是树皮,草根,城中的老鼠都吃光了,连飞鸟都不敢从开封飞过,你们可又知道,连那茅厕中的蛆虫都被打捞出来吃了。”
在他说话间,那几名士子,包括魏藻德面露不适之态,花仙子她经历过,她自然知道那时的情景,她们那时也是饿得不成样子,生怕有人闯进楼里来,她想到此淆然泪下。
刘庆喉头有些紧“你们更不知道的是,最后城中完全断粮时,人食人了,你们觉得你们的安国定邦在彼时有用吗?”
他喃喃道“国难当头时,百无一用是书生。”
有人冲出屋外,“嗷嗷”的呕着,魏藻德面色慢慢恢复,他却道“只因是官员无能罢了。”
刘庆见对这种人而言,可畏是对牛弹琴,他指着屋外道“尔等走吧,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会与你辩,也不屑与你辩。”
水阁内鸦雀无声,唯有花仙子颤抖的指尖无意识划过琴弦。魏藻德突然狂笑,折扇重重敲在檀木桌上:不敢辩便直说!武夫终究是武夫,上不得台面!
刘庆指着房门,语气冰冷:我要听曲,你们出去。
魏藻德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哦,听曲?正好我也想要人为我们来弹上几曲,我看这个小娘子就可以。
刘庆冷下脸来,眼神如刃:状元郎,你可是要夺人之美?
魏藻德却充耳不闻,扯开嗓子对门外叫道:老鸨,你安排一下,今天就让这小娘子侍候我们。
老鸨在门外早已听得真切,得知屋内竟是刘庆,惊得手中的绢帕都差点掉落。青楼之中的消息可谓是灵通之至,她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只肥羊,却竟是能在朝堂掀起风浪的人物。此刻两边一个是陛下眼前的新宠状元,一个是杀人如麻的煞星,夹在中间的她只觉头皮发麻,额头瞬间沁出冷汗。
她强挤出笑脸,费力地挤过人群,赔着小心道:魏大人,要不,我给你再安排一个?这小娘子的性子倔,琴艺也极为一般。
魏藻德冷哼一声,折扇
地收拢,竹骨敲在花仙子琵琶上发出刺耳声响:非她不可。 老鸨望着他涨红的脸,只觉今日这局堪比走钢丝 —— 偏生两头都是扎人的钢针。
魏大人...... 老鸨转身想再劝,却见刘庆已将火铳搁在桌上。黝黑的枪管映着烛火,机簧处的刻痕清晰可见,赫然是 平逆军制 四字。
好个火铳! 魏藻德却眼前一亮,,刘某听闻红毛夷有
佛郎机
火器,不想刘将军竟暗藏此等利器 —— 莫不是暗通蛮夷?
刘庆斜睨他指尖在铳身上留下的油垢,眼神冷如霜雪:状元郎读《天工开物》时,可曾跳过
火器篇 ?我大明军器局早能铸此短铳,怎的到你口中,竟成了通敌证据?
你...... 魏藻德被他眼中杀意惊得后退半步,却仍强撑道,既是军器,为何私带入京?你可知《大明律》规定......
规定? 刘庆打断他,手指抚过铳身流贼破城时,规定能救人?建奴屠城时,规定能挡箭? 他忽而按住扳机,不过若状元郎真想试试这弹丸的滋味,刘某倒可现场演示。
火铳扳机扣动的
声,惊得梁上燕巢扑棱棱颤动。花仙子攥紧刘庆衣袖,魏藻德望着黑洞洞的枪口,喉间涌上酸水。
这是京城! 他色厉内荏地尖叫,你敢在此杀人?
这世上的事, 刘庆松开扳机,火铳在指间转出半道弧光,从来不分敢与不敢。
他忽然露出微笑,却比怒容更让人心惊,何况刘某是平虏侯 —— 他刻意加重爵位,按《皇明祖训》,公侯伯有罪,当廷尉议决,纵是陛下,也需三思。
魏藻德猛然记起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勋爵犯法,需由宗人府与刑部会审。眼前这人若真扣动扳机,自己怕是要做那第一个被火器轰死的状元郎,且死后还要担个 激怒勋贵 的罪名。
好...... 好个平虏侯! 他后退时撞翻绣墩,刘某今日便让你一回! 转身时瞥见花仙子,又补一句,莫要以为有爵位便可为所欲为,天道昭昭......
天道? 刘庆轻笑,拾起他掉落的折扇撕成两半,天道在流贼屠城时不显,在百姓易子时不现,却要在此时与刘某谈天道? 他挥手示意老鸨,送客。
魏藻德铁青着脸拂袖而去,靴底碾碎了地上的蜜饯。老鸨望着他的背影,又看看案上的火铳,忽然福了福身:将军海涵......
海涵? 刘庆摇头,不过是用他能听懂的话,讲些道理。 他望向花仙子,见她仍盯着魏藻德离去的方向发怔,怕了?
一众人等如惊弓之鸟般退去,老鸨扶着门框直喘粗气,堆起笑脸道:将军慢用,奴......
且慢。 刘庆声如冷铁,火铳在掌心转出半道寒芒。
老鸨浑身一颤,忙摸出刘庆给的的十两白银奉上:将军,今日就当我鸣玉楼请将军......
非为银钱。 刘庆指节叩了叩桌面,某要带她走。
花仙子猛地抬头,手中琵琶弦应声而断。老鸨瞪圆双眼,珠翠满头乱颤:将军莫不是开玩笑?这花娘子是奴花大价从汴梁请来的头牌,至今未接客便要折本放人?哪有这等道理!
道理? 刘庆冷笑,某在潼关杀流贼时,他们也问过某要道理。
老鸨喉间咯咯作响,望着黑洞洞的枪口,忽然想起坊间传闻:这煞星可是在汜水垒过京观的,好几万人:将军明鉴!她性子倔,至今未赚分文,您要带她走,总得让奴家回本......
如何回本? 刘庆打断她,铳身映出老鸨扭曲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