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如郡主的朱芷蘅也不得不从圣意出了家,而风尘女花舞却随着那张卖身契,命如草芥,这还是她有些姿色,倘若寻常人等,估计曝尸野外也无人认吧。
刘庆起身,恭敬地将王承恩送出院子。此时,花舞一脸愁容地从屋内走了出来,轻声问道:“郎君,可是妾身为郎君惹下这等麻烦事了?”
刘庆微微摇头,安慰道:“账多不愁,虱多不痒。此事于我而言,并非什么天大的事。大不了,我事后去打张欠条罢了。”
花舞轻轻咬着下唇,柔声说道:“郎君,要不妾身去寻那鸨母,与她商量一下金额?说不定能少些银两。”
刘庆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你若去了,只会让他们狮子大开口。他们自会来找我的,我自有应对之策。”
花舞听闻,心中满是担忧,失声道:“郎君,那陛下那里……”
刘庆微微一笑,自信满满地说道:“我说过的,真不会有什么大事。陛下虽怒,然怒过之后,他也不会过于计较此事。毕竟,他如今更为头疼的,是我该如何安置。你且安心便是。”
花舞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她轻轻依偎着刘庆,柔声道:“郎君,我信你。”
花舞不知从何处寻来了茶具,在院子中精心摆弄起来。不多时,清幽的茶香便在院中弥漫开来。恰是“松针暗沁琉璃盏,冰泉响碎眉弯。银甲乍挑鹧鸪弦,一痕衫影,斜浸碧琅玕。桐子坠阶香篆杳,风移半幅湘纨。曲中偷换落花慢,鬓丝缠指,绕作九连环。”
刘庆此刻,心中满是惬意,真有“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悠然之感。
琵琶弦音似是随着花舞的一个轻盈勾指,戛然而止。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揭开那烧得沸腾的茶锅,袅袅热气氤氲升腾,如同仙雾缭绕。素手捞起精致的茶具,为刘庆满斟一杯清茗,声音轻柔如莺啼:“郎君请喝茶。”
此时,乾清宫内,气氛却凝重如铅。崇祯皇帝面色冷峻,眼神中满是不敢置信,直直地盯着王承恩,双眸圆睁似铜铃,大声质问:“他竟因没钱就强抢青楼女子?荒谬至极!”
王承恩赶忙低头,垂首禀报道:“陛下,确是如此。”
崇祯闻言,龙颜大怒,猛地一拍御案,“砰”的一声巨响,整个宫殿都为之震颤。他怒喝道:“这个混账东西!没钱竟还去逛那等烟花之地,成何体统,真是斯文扫地!”
王承恩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回道:“陛下,那平虏侯平日也算颇有自爱之态。身为统率一军的将领,却连五百金也拿不出来,此事实在罕见。”
崇祯剑眉紧蹙,面露威严,凛然问道:“那依你所见,他就应当腰缠万贯、富甲一方不成?”
王承恩闻听此言,一时语塞,唯有沉默以对。
崇祯此刻愈发激动,来回踱步,龙袍在身后飘动,好似火焰翻滚。他边走边道:“他没钱,朕又何尝不是!这天下皆是朕的囊中之物,可朕却常常为银钱之事焦头烂额。你说,这岂不荒谬可笑?”
王承恩深知此刻局面,当即“噗通”一声,直接跪伏在地,大气都不敢出。崇祯见状,怒气稍缓,停下脚步,冷哼一声:“呵!是啊,朕那些所谓忠臣,每每提及银钱,便皆言囊中羞涩。你敢说,那刘庆就不是在装穷哭穷?”
王承恩低垂着头,轻声细语:“陛下,或许平虏侯当真没有多少银两。他亦言,昨日是误闯青楼,对京城情形本就不甚熟悉。”
崇祯眼中满是狐疑,紧紧盯着王承恩,追问道:“他往日送朕的奇珍异宝、千万白银,不计其数。纵使他自身当下暂无银两,然其所受朕之赏赐,价值连城,怎会拿不出这五百金?”
王承恩依旧垂首,目光低垂,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有丝毫僭越。就在这时,崇祯开口问道:“从心可回来了?”
王承恩赶忙回道:“算着行程日子,应该快回来了。”
崇祯眯起双眼,目光深邃如渊,似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他长叹一声:“罢了,待他从心归来,朕再论他之事。这个混账东西!”
言罢,又是一阵怒火中烧。愤怒过后,他迟疑片刻,吩咐道:“你且去那青楼探查一番,看看能否将此事压制下去,莫要让此事再闹大,损了朝廷颜面。”
王承恩连忙问道:“陛下欲如何处置此事?”
崇祯咬咬牙,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他也算是为朕分了忧,算他一份功劳。朕就当他确实无银,你去内库拿五百金,将此事了结吧。”
王承恩听闻,眼中满是震惊,难以置信地看向崇祯。这平日里抠门至极,连新衣都不舍得置办的皇帝,竟要拿出五百金为刘庆填补窟窿?
崇祯被王承恩这副震惊的模样瞧得有些恼怒,厉声喝道:“还不快去!这个混账东西,若他再敢顶撞朕,朕定要他好看!”
话虽如此,崇祯心中却如刀割一般疼痛。如今内库中的千万白银,被朝廷各方东要西索,不得不拨出几百万。
内宫中又有诸多宫殿因年久失修不得不修缮,毕竟这些都是祖宗留下的基业,断然不可任其倒塌。为了东厂能够正常运作,他又不得不拨付百万银两。
如今,为了这个混账东西,又要拿出五百金,他只觉心如刀绞,仿佛有鲜血在缓缓流淌。
王承恩不敢再多言,连忙应下,恭敬地退着退出了乾清宫。
王承恩走后,崇祯仍余怒未消,在殿内来回踱步,口中不断念叨:“这个混账东西!让他去找郡主,他却跑去风月,与个青楼女子纠缠不清。”
此时,殿外珠帘晃动,秀娥款步而入。她微微福身,笑着说道:“陛下,您也莫要太过动怒。臣妾瞧得出来,陛下对这位刘将军,当真颇为喜爱。”
崇祯瞪大双眼,怒道:“朕,朕怎会喜欢他?这个混账东西,原本朕以为他行事稳重、进退有礼,却不想竟做出这等荒唐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