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见她这副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可侯爷对你的爱护,明眼人都能看出一二。你又何必这般执拗,让两人都如此难过。”
朱芷蘅的声音低了下去,有些委屈:“他骗我,他拒我…… 我当初……” 她沉默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罢了,我与他之间,本就无甚可能。他已有过亲事,我堂堂郡主,又怎能……”
德妃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你们啊……”
马车继续前行,车轮碾过路面的石子,发出单调的声响。车厢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慈延皇子偶尔发出的呓语,打破这片刻的宁静。
朱芷蘅望着窗外掠过的田野,心中思绪万千,而德妃则紧紧抱着怀中的皇子,眼神中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坚定。
沉默片刻后德妃道“你父王还好吧?”
朱芷蘅回过神来“禀娘娘,我父王还好,如今开封城中还算是稳定。”
德妃点点头“你也让人去通报一下,小心为上,如今陛下不在了,这大明也是彻底乱了。”
朱芷蘅缓缓叹了声“是啊,乱了。”
前几日她就已经让王大猛又派人去了开封,可人到如今还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发生,然回来这一路,除了人心惶惶外,好像也没见有太大的兵事,她也只有安慰自己。
车外传来王大猛浑厚的嗓音,带着几分谨慎:“禀告娘娘,郡主殿下,前方周王殿下、河南巡抚王大人,还有一众河南官员,都在前面道旁候着求见。”
车厢内的锦缎帘子被微风掀起一角,朱芷蘅正帮德妃理着衣襟,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指尖捏着的流苏都晃了晃:“他们来做甚?我父王怎么也掺合进来了。” 她眉头微蹙,眼底闪过一丝不解 —— 周王府一向谨守本分,此刻却带着地方官员拦路,实在蹊跷。
德妃怀中的慈烺皇子动了动,她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声音带着几分疲惫:“既然他们已经来了,那就见上一面吧。想来乱世之中,他们也是对时局忐忑,想寻个安稳的依托。”
朱芷蘅点点头,理了理裙摆上的暗纹:“那我先去看看情形。” 说罢提起裙裾,踩着车梯下了马车。
德妃望着她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皇子的襁褓,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 这河南地面上的藩王与官员,怕是没那么简单。
官道旁的白杨树下,河南一众大员正垂首静立。周王朱恭枵穿着蟒纹常服,鬓角的银丝在日头下泛着白,不时朝马车的方向张望;巡抚王汉的官袍沾着风尘,手里紧紧攥着一把折扇,指节都泛了白;其余知府、总兵们更是大气不敢出,靴底在泥地上碾出浅浅的印痕。
朱芷蘅的身影刚出现在车辕旁,周王就激动地往前迈了两步,声音都带着颤:“蘅儿!”
“父王,大哥二哥!” 朱芷蘅提着裙裾小跑过去,裙摆扫过路边的野草,带起几片枯叶。她拉住周王的衣袖,眼眶微微发红,“你们在开封可安好?流贼没敢来犯吧?”
周王拍了拍她的手背,很快收拾好激动的情绪,目光越过她望向马车,压低声音问:“蘅儿,这娘娘……”
朱芷蘅见他眼神闪烁,不由得蹙眉:“父王,你们这阵仗,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周王往左右看了看,凑到她耳边道:“诸位大人都觉得,娘娘与皇子应当移驾开封城中。那可是大宋故都,城高池深,比什么小宋集体面多了。”
朱芷蘅闻言摇头,语气坚定:“平虏侯有令,我们要直接去小宋集,不能耽搁。”
“你这丫头!” 周王瞪了她一眼,蟒纹袖袍猛地一甩,“那混蛋不懂规矩,你也跟着糊涂?守着开封城不入,偏要去那乡野小镇,这是让皇室的脸面丢尽!再说如今陛下殉国,国本飘摇,娘娘去了小宋集,若是传出去,人家只会说我们河南官员不懂礼数,连迎驾都做不到,岂不是落个二心的罪名?”
朱芷蘅被他说得一怔,她原本只是想问问家人安好,若是开封不太平,还想劝他们同去小宋集,却没料到会是这般局面。她咬着唇道:“父王,如今天下大乱,流贼与鞑子环伺,你让娘娘去开封,明摆着是把他们推到风口浪尖上。平虏侯那里,你让我如何交代?”
周王却不以为然,拉着她往一旁走了几步,声音压得更低:“你莫非真不懂?我们周王府在河南经营百年,若是能得娘娘与皇子拥护,这日后的局面……” 他话未说完,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周围的官员 —— 那些人虽垂着头,耳朵却都竖着听着呢。
朱芷蘅还想争辩,却见马车的帘子被掀开,德妃抱着慈延皇子,缓缓走了下来。她身上的素色宫装在风中微微飘动,虽面带憔悴,却亦有一股皇家气度。
“周王殿下。” 德妃的声音轻柔,却让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周王连忙撩袍跪地,动作快得差点绊倒:“参见娘娘!”
“参见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河南一众官员齐刷刷地跪下,官帽上的展脚幞头在日头下此起彼伏,像一片晃动的芦苇。
德妃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皇子,迟疑了一下才道:“众卿家,平身吧。”
河南巡抚王汉第一个起身,他撩了撩官袍前的褶皱,躬身道:“娘娘,下官乃河南巡抚王汉。得知陛下殉国,娘娘与皇子蒙平虏侯护送南下,下官与周王殿下连夜赶来,就是想请娘娘移驾开封城。”
周王连忙附和:“正是!开封城有军民十万,粮草也丰盛,远比那小宋集安稳。娘娘居于此地,既能安定河南民心,也能让天下人知晓我大明皇室尚在,实乃两全之策。”
旁边的开封知府吴士讲也上前一步,拱手道:“娘娘,臣已将周王府西侧的行宫收拾妥当,金砖铺地,锦帐高悬,定能让娘娘与皇子住得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