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汉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知道了。” 他何尝不知难处?河南遭了三年大旱,又被李自成洗劫一番,如今的府库比脸还干净。可刘庆的面子不能不给 —— 那位平虏侯如今正是如日中天,能与他交好,日后河南的日子定然好过些。
可他更怕这三千府兵一去不回。边军吞吃地方兵力的事,他见得多了。万一刘庆在潼关把这些人编入嫡系,他王汉找谁理论去?这些府兵是他花了半年功夫,从各县卫所里精挑细选出来的,虽说战力不算顶尖,却是河南眼下唯一能拿出手的武装。真要是折在了潼关,往后河南再遇乱事,可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去请周王和各位大人,到议事厅议事。” 王汉终于起身,袍角扫过案上的卷宗,露出底下压着的河南舆图,上面用朱砂圈着十几个卫所的位置,个个都标着 “兵寡粮缺”。他心里清楚,这事单凭自己拿主意风险太大,不如把众人都拉进来,好歹能分担些压力。
议事厅里,烛火昏昏欲睡。周王捻着胡须,目光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王大人,不是本王不愿出兵,只是这府兵是河南最后的家底了。”
他顿了顿,瞟了眼户房,“再说粮草,总不能让弟兄们饿着肚子去打仗吧?” 周王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他捐出的田地刚用于筹军,要是再出粮出兵,怕是要动摇自己在开封的根基。
户房立刻附和:“周王说得是!如今城中百姓每日都到衙门前哭诉求粮,若是再调走三千石,怕是要出乱子。” 他这话倒不是虚言,府库里的存粮确实见底了,再折腾下去,真可能引发民变。
“可平虏侯的面子……” 按察使吴士讲迟疑道,“万一潼关有失,流贼回窜河南,咱们这点兵力,怕是守不住开封。” 他倒是想和刘庆交好,可又怕得不偿失,语气里满是犹豫。
众人顿时沉默,只听见烛花爆开的轻响。谁都知道该出兵,可谁也不敢拍板 —— 谁能保证刘庆会护住河南的兵?要是府兵有去无回,这个责任谁也担不起。
王汉看着众人推诿的模样,心里像堵了团棉絮,原本想借这事卖刘庆一个人情,如今却成了烫手山芋,最后只能含糊道:“此事重大,容本官再斟酌几日。”
这一斟酌,便是五日。直到那日清晨,城门官跌跌撞撞地冲进巡抚衙门,手里举着一张从驿站传来的捷报,声嘶力竭地喊着 “蒲州大捷!李贼被擒!” 时,王汉正在用早膳,一碗小米粥 “哐当” 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说什么?” 他一把揪住城门官的衣领,鬓角的白发都竖了起来,“再说一遍!”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
“侯爷大军在蒲州大败流贼,李自成已被高将军生擒!” 城门官被勒得喘不过气,却难掩兴奋,“潼关守住了!”
王汉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想起那封被压在案底的信,想起自己这几日的犹豫,只觉得脸颊发烫 —— 若是早几日出兵,此刻河南的名字,怕是已经写进了军功簿。他懊恼得直拍大腿,这么好的机会,差点就被自己错过了。
“快!” 他猛地一拍案几,“再请周王和各位大人!不,备马,本官亲自去请!”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必须抓紧这最后的机会,和刘庆搭上关系。
再次聚到议事厅时,王汉的腰杆挺得笔直。他指着墙上的舆图,声音洪亮:“诸位,蒲州大捷,李贼被擒,这正是我河南出力的好时机!本官决定,亲自率军西行,驰援潼关!” 他要亲自去,一来能显示自己的诚意,二来也能看着府兵,免得被刘庆随意处置。
周王先是一愣,随即抚掌笑道:“王大人此举甚妙!本王愿再捐五百石粮草,助大人一臂之力!” 蒲州大捷的消息让他松了口气,也看到了与刘庆交好的希望,此刻自然要表现得积极些。
先前还支支吾吾的官员们,此刻都挺直了腰板。兵备道抢先道:“下官愿率五百标兵随行!” 他想着能跟着王汉去潼关沾点军功,对自己日后的仕途大有裨益。户房也道:“粮草之事,下官这就去筹办,定不耽误大军行程!” 他赶紧表态,生怕落了后。
王汉看着众人踊跃的模样,心里明镜似的 —— 这些人哪是突然热血,不过是见刘庆成了气候,想攀附罢了。他不动声色地扫过众人,沉声道:“事不宜迟,三日后出兵。诸位各司其职,不得有误!”
“诺!” 众人齐声应和,声音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落了下来。
三日后,开封城外的校场上,三千府兵已列阵等候。王汉一身戎装,虽不如边军将领那般英武,却也透着一股决绝。
周王亲自送到城门:“王大人此去,定要让天下人知道,我河南亦是大明的栋梁!”
王汉接过令旗,翻身上马。身后的府兵们举着长矛,虽然甲胄依旧陈旧,却个个昂首挺胸。马蹄声踏过开封的青石板路,朝着西方的潼关而去。
王汉回头望了眼开封城巍峨的城楼,心中暗道:刘庆,这次我王汉来了,可别让河南失望。
平壤城的王宫内,李淏捏着多尔衮派人送来的征兵令,信纸之上,“速征三万壮丁,随我大清铁骑南下” 的字眼,像一把把尖刀,刺得他眼生疼。窗外的大同江泛着粼粼波光,可他眼中却满是阴霾。
自返回平壤以来,他日日如履薄冰。多尔衮的势力如影随形,如今竟要他征兵南下,这明摆着是要将朝鲜拖入中原的战火。他何尝不知,这三万壮丁一旦离境,怕是再也回不来了。可他又不敢违抗,多尔衮的铁骑就在边境虎视眈眈,稍有不从,平壤城怕是就要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