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得捷与杨珅慌忙从地上爬起,甲叶摩擦着青砖发出刺耳的声响。两人垂着头,披风拖在地上,沾满了灰尘,活像两只受惊的鹌鹑。
“你们见了白广恩等人的模样,害怕了才来寻我的?” 刘庆的目光直刺两人低垂的头颅。帐内的烛火忽明忽暗,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帐壁上,抖得像风中残烛。
高得捷喉结滚动,杨珅手指绞着披风的系带,两人都咬紧牙关不肯作声。
“本侯倒奇怪了。” 刘庆忽然冷笑,指尖敲击着案上的账册,发出 “笃笃” 的轻响,“你们手中有万余兵马,本侯身边不过两千亲卫,若真想反,大可直接将我拿下,为何偏要自缚请罪?”
“末将不敢!” 两人同时跪倒,膝盖撞地的声响在帐内回荡。高得捷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杨珅的声音带着哭腔:“侯爷乃武曲星下凡,末将便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对侯爷不利啊!”
刘庆愣了愣,随即失笑:“武曲星?呵,你们这两个杀才,如今也学起拍马屁的勾当来了?”
“绝非虚言!” 高得捷急忙抬头,脸上沾着的尘土被汗水冲得沟壑纵横,“军中早传遍了,侯爷凡战必胜,破关斩将如探囊取物,不是武曲星转世,哪来这般神通?”
刘庆摇摇头,挥了挥手:“罢了。你二人既已来认错,本侯再深究,倒显得小家子气。” 他话锋一转,目光陡然锐利,“但你们要如实说,是真心悔改,还是迫于形势?”
“真心悔改!” 两人异口同声,声音震得帐顶的灰尘簌簌落下。高得捷膝行半步,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末将愿率部清肃陕西贼患,再入四川荡平张献忠!此生不回边关,以此明志,绝不再与建奴有半分瓜葛!”
帐内瞬间死寂,只有烛花爆开的轻响。刘庆眯起眼,指尖在案上的陕西舆图上缓缓滑动,仿佛能穿透帐壁看到千里之外的战场。高得捷与杨珅垂着头,冷汗顺着脖颈流进甲胄,冰凉刺骨,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好。” 良久,刘庆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本侯便信你们一次。”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三月内平定陕西,至于四川的张献忠,暂且不必急于进兵。这军令,你们敢接吗?”
“末将敢!” 高得捷与杨珅猛地抬头,眼中迸出狂喜的光。两人霍然起身,抱拳过顶,甲叶碰撞发出金铁交鸣之声:“末将愿立军令状!三月内若不能荡平陕西,甘受军法从事,任凭侯爷处置!”
“好!” 刘庆猛地拍案,案上的狼毫笔被震得跳起,“传我将令 —— 高得捷、杨珅听令!”
“末将在!”
“明日卯时出兵,三月之内,务必肃清陕西流贼!”
“诺!” 两人齐声应和,声震屋瓦,压过了帐外呼啸的北风。
高得捷与杨珅退下时,脚步都轻快了几分。走到帐门口,高得捷忽然想起一事,回身道:“侯爷,那些流贼辎重已清点完毕。”
刘庆头也未抬,正在草拟军令:“你们领一成去吧。弟兄们出生入死,也该得些赏赐。”
“这……” 两人愣住了。那批辎重里,光是从北京抢来的金银珠宝就足有万万两,一成便是千万,这等厚赏,让他们一时不知所措。
“拿着。” 刘庆抬眼,语气不容置疑,“此后征战,缴获之物皆按此例。但有一条,若敢纵容士兵劫掠百姓,休怪本侯军法无情。”
“末将领命!” 两人再次抱拳,深深一揖后转身离去。
次日天刚蒙蒙亮,潼关城外的校场已被晨光染成金色。高得捷与杨珅身披亮银甲,立马于点将台左侧,万余大军列成整齐的方阵,玄色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甲叶碰撞声汇成一片金铁交鸣。
王汉站在点将台侧,望着队列中那抹熟悉的身影,不由得暗自咋舌 —— 白广恩曾是镇守一方的副总兵,此刻却规规矩矩地站在队列之外,双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连抬头看一眼点将台的勇气都没有。
他转头看向刘庆,见对方负手而立,玄色披风在风中舒展,目光扫过之处,连最桀骜的兵卒都敛声屏气,心中不由得感叹:平虏侯治军之严,果然名不虚传。
“开拔!” 刘庆一声令下,高得捷与杨珅同时拔出佩剑,剑尖直指西方。万余大军如潮水般涌出潼关,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旌旗上的 “刘” 字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直到大军的身影消失在函谷关的方向,刘庆才走下点将台,走到王汉身边:“二位将军将在三月内平定陕西。大人,这河南的担子,就全靠你了。”
王汉连忙拱手,袍角扫过地上的草屑:“侯爷兵锋所指,无往不利,陕西平定不过指日可待。下官也打算今日便回开封,着手治理之事。”
刘庆点头道:“如此甚好。昨夜我思量再三,再给你加两百万两,三百万两应该足够你便宜行事了。”
“这…… 这……” 王汉被这突如其来的巨款惊得语无伦次,眼眶都红了,“侯爷放心,下官定让河南百姓安居乐业,绝不辜负侯爷厚望!”
他顿了顿,又道:“侯爷,下官还有一事不明。左良玉在湖广发兵,说是要来河南护驾,此事该如何应对?”
刘庆眯起眼,指尖在马鞭上轻轻敲击:“他要来,你拦不住。但你只需给他个说法,他自会在半路停下。湖广才是他的根基,他舍不得离开。”
“侯爷明鉴。” 王汉附和道,“下官也觉得他并非真心护驾,只是…… 不得不防啊。”
刘庆叹了口气,目光扫过校场上操练的亲卫。他如今手头只有两千平逆军,四万被俘的贼囚还在整编,根本无力阻拦左良玉。“此事你不用管,待我整军后,亲自去会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