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涌起一股热流 —— 只要这样的气节还在,大明便还有希望,还会有更多的人循着他们的足迹前行。
王汉见他神色动容,迟疑片刻,小声道:“侯爷,名录中还有陈演、魏藻德之流…… 这些人虽也死于乱军之中,下官在想,是否也要一并录入?”
刘庆猛地抬头,眼中寒光一闪,将名录重重拍在案上:“他们不配!” 他冷哼一声,“不必将这些人写进忠烈名录,修史时倒可如实记载他们如何苟且偷生,最终落得身死名裂的下场。哼,他们死了也好,省得污了这万民碑的清白!”
王汉连忙点头称是,不再多言。晨光透过窗棂照进偏厅,将那卷名录上的字迹映得格外清晰,仿佛那些殉国忠魂的目光,正透过纸页,静静注视着这片他们以性命守护的山河。刘庆望着名录,久久不语,心中的烦躁与疑虑,在这一刻竟消散了许多。有这样的忠烈在前,他推行新政、再扶大明的决心,也愈发坚定起来。
正在两人对着名录低声议论时,忽然府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喝,带着军情急报特有的高亢声调:“报 ——!紧急军情 ——!”
这声呼喊划破了侯府的宁静,刘庆与王汉皆是一怔,对视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刘庆当机立断,扬声呼道:“让他进来!”
话音未落,一名身着劲装的探子已大步闯入院中,膝盖在青石板上重重一磕,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地禀道:“侯爷,王大人,南边传来急报 —— 左良玉死了!”
“什么?” 刘庆猛地从椅上站起,眉头紧锁,“左良玉死了?他怎么会死的?”
在他的预料中,左良玉手握数十万大军,虽与弘光朝貌合神离,却正是权势鼎盛之时,即便有分歧也表态归附,怎么会突然离世?
他第一反应便是这其中有诈,沉声追问,“是病逝还是遭人暗算?莫非是马士英下的手?”
探子连忙回道:“回侯爷,据细作回报,左良玉在率军前往南京途中突染急病,高烧不退,三日后便病逝于军中。其子左梦庚已率部撤回武昌,只是军中群龙无首,已然出现分歧。那数十万军队如今四分五裂,一部由偏将带领向东而去,似要投奔南京;一部跟随左梦庚回了武昌;还有些散兵游勇无人约束,已四散而去,沿途多有劫掠之事。”
“啊 ——” 刘庆闻言不由低呼一声,脸上满是惊色。他万万没想到,这支足以影响南北局势的庞大军力,竟因主帅骤逝而瞬间瓦解。
二十万大军说散就散,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让他一时有些措手不及。他转头看向王汉,沉声道:“王大人,此事你怎么看?”
王汉早已收起了先前的轻松,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的名录,思索片刻后正色道:“侯爷,此事于我们而言,有好亦有不好。”
刘庆眯了眯眼,他素来不喜文人这般卖关子,却也耐着性子道:“但说无妨。”
王汉清了清嗓子,条理清晰地分析道:“先说好处。左军四散,原本屯兵汝宁的威胁自解,河南南境可暂得安宁。那左梦庚虽是左良玉之子,但其才干远不如其父,手中纵有残兵,也断无能力再对我河南腹地构成威胁,这是其二。”
刘庆缓缓点头,这些确实是显而易见的利好,只是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他追问道:“不好之处呢?”
“不好之处更为棘手。” 王汉的神色凝重起来,“其一,有部分兵勇投奔南京而去,马士英等人本就野心勃勃,得了这批兵力,其势必然大增,南京的野心怕是会急剧膨胀,对我开封这边定要多加防备才行。其二,那些四散的散兵游勇无人管束,最易沦为流寇,沿途烧杀抢掠,百姓必遭其害,这对于刚有起色的民生,亦是极大的阻碍。”
刘庆听完,眼中寒光一闪,猛地一拍案几:“来人!”
亲卫应声从外闯入,单膝跪地:“侯爷,有何指示?”
刘庆沉声道:“传我将令,命李大勇即刻领发火器,对归德增兵三千,并点兵一千,星夜前往汝宁府。一要清剿当地流窜的散兵寇匪,安定地方;二要协助地方官恢复吏治,安抚百姓,务必将左军溃散带来的影响降到最低!”
“诺!” 亲卫领命,转身便疾步离去,府外很快传来急促的集合号角声
刘庆走到窗前,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左良玉之死看似解了燃眉之急,却也让本就复杂的局势更加动荡。南京得了兵力补充,怕是不会再安分;而那些散兵若成流寇,刚稳定的河南又将再起波澜。
“看来,这立君之事,更不能再拖了。” 刘庆望着院中飘扬的旗帜喃喃自语,眉宇间满是决断。只有尽快确立正统,才能凝聚人心,应对这接踵而至的变故。他转头对王汉道:“我去趟行宫,这里的事,你暂且担待着。”
王汉苦笑着拱手:“侯爷放心,只是下官也盼着娘娘能早些应下来,如今我们行事总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处处受制。”
刘庆不再多言,径直出了侯府,策马直奔行宫。宫门前的内侍见他来势匆匆,不敢阻拦,连忙引着往里走。穿过几重回廊,刚进内殿,便见德妃正整理着衣襟,胸口衣襟上还带着淡淡的湿痕,鬓边发丝微乱,显然是刚给皇子喂过奶。刘庆见状微微低头,拱手道:“娘娘。”
德妃转过身,眉头微蹙,语气带着几分不耐:“侯爷这么一早就闯进来,可是有何急事?”
刘庆连忙说明来意:“昨夜与娘娘商议之事,臣再三思量,觉得还是应当早日立君。就像今日探子来报,左良玉于前往南京途中病逝,其大军已然溃散,然溃散的兵卒中竟无一人来开封归附,反倒有不少投奔南京而去。由此可见,正统之名于当下实在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