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尔布泰端坐于御座之侧的凤椅上,玄色凤袍上绣着的金线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光。她极力维持着镇定,指尖却在袖中紧紧攥住了丝帕,将帕子绞出深深的褶皱。
自皇太极驾崩,她携幼子福临临朝以来,从未像今日这般孤立无援。阶下的议论声越来越清晰,那些曾经被多尔衮压制的反对者,此刻正借着败绩蠢蠢欲动。
“太后,国难当头,当立长君以安社稷!” 终于有宗室大臣按捺不住,出列叩首,“幼主临朝,太后垂帘,本就于礼不合,如今军败将亡,恐非吉兆啊!”
这话如石子投入死水,瞬间激起千层浪。附和之声此起彼伏,有人隐晦提及多尔衮摄政时的权柄,更有人目光闪烁地扫过布尔布泰,那眼神中的质疑与轻蔑,让她后背沁出冷汗。
她何尝不知,朝中说她与多尔衮私情不断,连次子博穆博果尔都未必是先帝血脉。这本是朝堂禁忌,可如今国势倾颓,竟成了政敌攻讦的利刃。
济尔哈朗轻咳一声,缓缓起身。他瞥了眼脸色苍白的布尔布泰,心中冷笑。这桩丑闻他早有风闻,只是多尔衮在世时权势滔天,他敢怒不敢言;如今多尔衮战死,这本该是发难的良机,可眼下大清摇摇欲坠,若再起内讧,只会加速败亡。
“都肃静!” 他沉声喝道,声音带着久经沙场的威严,“摄政王尸骨未寒,英亲王、豫亲王生死未卜,尔等不思如何固守辽东,反倒在此搬弄是非?蒙古各部虎视眈眈,明廷刘庆随时可能挥师北上,若再自乱阵脚,我等皆无葬身之地!”
殿中瞬间安静下来,反对者面面相觑,终究不敢在此时逆势而为。布尔布泰暗自松了口气,向济尔哈朗投去感激的一瞥,随即强撑着站起身:“济尔哈朗亲王所言极是。当务之急是收拢残部,加固关隘,抚恤阵亡将士家眷。谁敢再以流言蜚语动摇国本,哀家定不饶他!”
有人终于按捺不住,问道:“如今大军惨败,八旗精锐折损过半,敢问太后与诸位大人,我大清当如何自处?”
话音刚落,便有武将上前奏道:“依臣之见,可令朝鲜的李淏再行征兵。那李淏向来在我大清掌握之中,让他为我大清补充兵力,方能再图。。。。。。”
“荒谬!” 立刻有文臣反驳,“朝鲜北部早已人迹稀少,上次征兵已是十室九空,多少百姓为避兵役逃往汉阳。如今再要征兵,怕是要逼反朝鲜了!”
另一侧的宗室冷笑道:“汉阳又如何?如今那朝鲜女王还不是被汉人架空?与其指望朝鲜兵,不如直接拿下朝鲜以图大事!”
众人争执不休时,端坐于上的布尔布泰 —— 也就是孝庄太后,指尖紧紧攥着袖口的凤纹刺绣。她眼角的余光扫过阶下群臣,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自从多尔衮战死,阿济格殒命,多铎重伤垂危,这朝堂便成了风雨飘摇的孤舟。她的儿子福临虽为天子,却年幼无知,朝臣们看她的眼神早已变了味,那些 “太后干政”“幼主无能” 的流言像毒藤般蔓延。
你怎么死了,你死了,让我们孤儿寡母应当如何?她的位置之所以安稳,全系多尔衮的强势,而自己凭借着不是多尔衮的血脉的次子,却牵强的拉到他身上,让他误以为是自己的儿子,拼命维护,如今他死 了,自己怎么办?
这朝堂之上虽然目前没有发力,但她想想福临,极有可能会被赶下台,而自己。。。。。想到此,她不由胆寒,怎么办?
她未必去向某些人讨好?不说其他,她是这大清的孝庄太后,她怎么可能去委身于人,要是那样,皇太极估计得从土里钻出来。
她叹道,这个冤家为何要对我们赶紧杀绝啊,她在怨恨之时却没想过是自己将战火屡次烧到大明,刘庆是不得已而为之。
济尔哈朗见争论无休,轻咳一声打断众人。他瞥了眼面色苍白的布尔布泰,沉声道:“当务之急是稳住阵脚,而非穷兵黩武。刘庆在南朝势大,若他乘胜北上,我盛京危矣!”
布尔布泰抬眼看向济尔哈朗,这位辅政王今日竟未借机攻讦,让她稍感意外。她清了清嗓子,尽量让声音显得沉稳:“郑亲王所言有理,众卿可有良策?”
济尔哈朗上前一步,朗声道:“臣等已商议出结果,还请太后明示。可先派兵入驻北朝鲜,扼守鸭绿江天险,待时机成熟再图南朝鲜。如此一来,进可威慑汉人,退可凭江固守,免得刘庆那贼子一口气打到盛京来!”
布尔布泰心中冷笑,这哪里是什么良策,分明是被刘庆打怕了,想把朝鲜当成挡箭牌。可她如今没了多尔衮这座靠山,根本无力反驳济尔哈朗的提议。她想起皇太极生前的雄心壮志,再看看眼前这群惶惶不可终日的臣僚,只觉得一阵无力。
“就依众卿之意。” 她缓缓点头,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待朝臣退下后,宫殿内只剩下她与年幼的福临。她喃喃自语:“多尔衮啊多尔衮,你倒是撒手去了,留我孤儿寡母面对这烂摊子…… 若皇太极在天有灵,怕是也要怪我无能吧。”
苏茉儿轻步踏入偏殿,宫装裙摆扫过金砖地面,几乎听不到声响。她在阶下躬身道:“太后,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已在殿外候着。”
布尔布泰正对着铜镜整理凤钗,闻言指尖一顿,铜镜里映出她略显憔悴却依旧锐利的眼眸。“让他进来吧。”
济尔哈朗身着石青色亲王朝服,刚踏入殿门便要屈膝行跪拜大礼,却被布尔布泰抬手止住。“郑亲王不必多礼,哀家今日找你来,是有要事相商。”
济尔哈朗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摆出诚惶诚恐的模样。想当初同为国之辅政,这太后眼里只有多尔衮,自己的诸多提议都被束之高阁,如今多尔衮一死,倒想起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