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攥着丝帕的手渐渐发白,望着宫门外层层叠叠的人影,想起刘庆近日反常的冷落,往日殷勤的请安折子再没送来,就连宫门守卫都换成了陌生面孔。
“这个混蛋!” 她猛地转身,钗环相撞发出凌乱声响。乔装成宫女混出后门时,却被面无表情的侍卫横戟拦住。深秋的风卷着落叶扑在她脸上,德妃望着紧闭的宫门,忽然意识到整个行宫早已成了金丝牢笼。
当得知宫内用度全由外人掌控时,她怒极反笑,鎏金护甲在桌案上划出刺耳声响:“刘子承,你好狠的心!” 可还未等她想出对策,慈延寝宫传来的消息如晴天霹雳。
踏入熟悉的宫殿,死寂的气息扑面而来。往日孩童清脆的咿呀声消失不见,唯有乳母横卧榻前,发髻散乱。德妃踉跄上前,锦缎裙摆扫落案上的拨浪鼓。摇醒乳母的瞬间,她的指甲深深掐进对方臂膀:“慈延呢?这到底怎么回事?”
乳母半晌才清醒过来,涕泪横流,瘫倒在地:“娘娘,是长公主!她带着茶点说是看望殿下,可我们喝了茶水后……”
“来人!” 德妃的尖叫撕破暮色,殿外脚步声凌乱,却无一人敢踏入殿中。她死死攥着摇篮上残存的锦缎,指节泛白,耳边 “请皇子就位” 的呼声如催命符般一遍遍碾过心脏。双腿一软,她跌坐在冰凉的青砖上,凤冠歪斜,东珠摇摇欲坠:“快报侯爷……”
当消息传入刘庆耳中时,他正将劝进表掷向案几,他望着跪地来报的侍卫,瞳孔骤然收缩:“你说什么?皇子失踪了?”
当得知此事竟与长平公主有关时,他猛地攥紧手指,“荒唐!” 他咬牙低骂,原以为胜券在握的逼宫之计,却因皇子失踪而彻底失控。
“封锁消息!关闭城门!” 他猛地转身,“传令五城兵马司,严查每一处城门、渡口,凡出城者,无论官民,一律盘查!”
他最担心的,是消息一旦走漏,不光是南京会大做文章,就是他如今下面的各阶官僚,甚至是民间。
届时,“谋朝篡位”“故意失踪皇子” 的罪名便会如潮水般涌来,苦心经营的平虏侯威名将毁于一旦。而他是真要成过街老鼠了。想到此处,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中散开。
夜色彻底笼罩开封城,城门缓缓关闭,守城士卒手持火把,如临大敌。街道上,巡逻的骑兵来回穿梭,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深秋的风卷着枯叶扑进行宫,刘庆策马疾驰,攥着缰绳的手青筋暴起,心中翻涌着无数揣测:长平公主此举究竟是受人唆使,还是另有盘算?
踏入寝宫时,鎏金兽首香炉中残香未散,却掩不住屋内弥漫的悲戚。德妃瘫坐在织金锦榻上,凤冠歪斜,流苏垂在泪痕纵横的脸颊旁,怀中紧抱着皇子的襁褓。见刘庆入内,她猛地起身,丹蔻染就的胭脂洒在青砖上,宛如干涸的血迹。
“公主带着皇子离开有多久了?” 刘庆跨步上前,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屋内众人。
乳母 “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紧贴冰凉的地砖,声音颤抖如秋风中的枯叶:“禀侯爷,约摸有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 刘庆倒吸一口冷气,鎏金护甲重重敲在立柱上,发出闷响。他望着雕花窗棂外渐暗的天色,心中暗自推算:开封城四门宵禁将启,若公主此时出城,怕是早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可这守备森严的行宫,她究竟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皇子?
他阔步走出寝宫,玄靴踏碎满地胭脂,对着廊下亲卫沉声道:“即刻调三百精兵,沿开封城郊方圆十里搜查!切记,消息若有走漏,提头来见!” 话音未落,丁四已抱拳领命。
此时,王汉立在宫墙阴影处,望着刘庆匆匆身影,捻着胡须喃喃自语:“侯爷不是说且让群臣多劝进几日?怎这般火急火燎入宫……” 话未说完,一阵寒风卷着细沙灌入喉中,呛得他连连咳嗽。
折返寝宫时,德妃正伏在榻上痛哭,鲛绡帕早已湿透。刘庆见状,心中烦躁如麻,却强压下情绪,沉声道:“别哭了,皇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
“想我对公主也是不薄,什么好的都留意着,她为何要带走我的儿啊,儿啊!!!!!” 德妃突然抬头,双眼红肿如桃。
“别哭了!” 刘庆一时失了分寸,怒喝出声。
德妃骤然噤声,瞪大布满血丝的双眼,似是不敢相信:“你凶我?”
刘庆这才惊觉失态,忙俯身赔罪:“娘娘息怒,实在是您哭得我心乱如麻。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寻回皇子。”
德妃抽噎着,指甲深深掐进锦缎:“你若找不回我的儿,我…… 我便一头撞死在这宫墙之下!”
“娘娘莫要再说丧气话。” 刘庆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公主与皇子血脉相连,想来不会加害。只是她究竟为何带走皇子,又去了何处……”
“我怎么知道!我掏心掏肺对她,她却……” 德妃话未说完,又悲从中来,泣不成声。
刘庆无奈起身,正要离去,却被德妃一把攥住衣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全蹭在衣料上。
他强忍着不耐:“娘娘留在此处,也好查问公主出宫细节。您若贸然出宫,定会惹人怀疑。况且……”
他目光扫过德妃颤抖的双肩,“公主身体娇弱,带着皇子又能逃到何处?”
此时,小太监小李子缩在角落,嗫嚅着开口:“娘娘,侯爷…… 奴婢或许知道公主从哪出的宫。”
德妃猛然转身,凤冠上的垂珠哗啦作响:“从哪里?”
小李子脸色煞白,咬了咬牙:“西宫墙根有个狗洞,平日里用茅草遮掩,能容一人钻出去……”
“好得很啊!” 刘庆怒极反笑,“公主带着皇子爬狗洞!还不快带我去看!”
德妃死死攥着他衣袖,亦步亦趋。众人行至西墙下,暮色已浓。只见荒草丛中果然露出半尺见方的洞口,周边茅草倒伏,还沾着新鲜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