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才咽了咽唾沫:“大帅,此乃转机……”
“住口!” 高杰的佩剑 “呛啷” 出鞘,剑锋抵住使者咽喉,“回去告诉你家将军,想让我撤兵,除非他亲自来辕门负荆请罪!”
使者面不改色,目光扫过高杰眼底的血丝:“将军可知,南京黄得功部已向河南开进?”
此言一出,帐内众人皆是一震。使者继续道:“我家侯爷体恤将士伤亡,才愿止兵。若将军执意再战,豫军自当奉陪,但届时黄得功坐收渔利……”
高杰握着剑的手微微发颤。他想起黄得功那张总在朝堂上与自己针锋相对的脸,他的脸愈发黑了。
高杰猛地收剑入鞘“你们敢保不进攻?”
使者淡定道“我家将军保证不进攻,就此歇兵。”
当豫军使者言罢,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喉间溢出一声冷笑:“刘庆这老狐狸,怕是嗅着黄得功西进的气味了!大军压境,倒想出这缓兵之计。”
他的手掌缓缓摩挲着腰间尚方剑,剑柄上雕刻的螭纹硌得掌心生疼,思绪却愈发清晰。
若刘庆分兵应对黄得功,那眼前这三万豫军防线必然松动。他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 —— 十万大军折戟于三万豫军之手,这等事传出去,他高杰在朝堂上颜面何存?
但若能借黄得功之手消耗豫军,自己坐山观虎斗,既能保存实力,又能让黄得功尝尝火器的厉害,日后在南京朝堂上,也能重掌话语权。
“好!既然你家将军已然发话,我们又同是大明的子民,同室操戈也是不妥,我们就此罢兵。” 高杰突然放声大笑,帐内将领们面面相觑,周文才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高杰的指节重重叩击舆图上沈丘县的位置,嘴角勾起一抹狠厉:“黄得功啊黄得功,且让你先尝尝这豫军的厉害!”
与此同时,开封侯府内,刘庆负手立于巨幅舆图前,蟒纹补服下摆如墨瀑垂落,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射在舆图之上,与山川城池的标记交叠。他的指尖轻轻抚过颍州城的标记,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黄得功部盘踞之处,低声呢喃:“沈丘、新蔡……”
“若取沈丘,便是直捣开封;若攻新蔡,意在蚕食我疆土。” 案头堆满的军报被夜风掀起边角,露出各地紧急求援的朱砂批注,密密麻麻,如同一道道催命符。
刘庆眉头拧成川字,在厅内来回踱步,脚步声在空荡的厅内回响,似是敲打着他不安的心。
他的目光落在兵器架上寒光凛冽的火铳,又想起库房里那批尚未锻造完成的炮管。新兵训练不足,火器缺口巨大,若贸然出兵,无异于以卵击石;可若从秦凉将军手中抽调兵力…… 想到高杰豺狼般的眼神,他猛地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报~~~~~~” 一声长喝撕破寂静。刘庆霍然转身,侍卫闯入,上呈一封信函:“湖广总督何腾蛟何大人加急来函!”
刘庆瞳孔骤缩,死死盯着信函上火漆印。何腾蛟,那个盘踞湖广的枭雄,表面上向河南政权示好,送粮不断,实则暗中收拢左良玉残部,将荆襄九郡经营得固若金汤。
此前,刘庆虽命暗卫日夜监视边界,却见对方始终按兵不动,如今突然来函,所为何事?
火漆开裂声轻响,展开的素绢上,何腾蛟的字迹力透纸背:“愿率十万精锐东进,助平黄之乱。”
刘庆反复摩挲 “助平” 二字,指腹擦过微微凸起的墨痕,烛火突然爆开灯花,映得他脸色忽明忽暗。应允何腾蛟,虽能解黄得功之危,可十万大军入豫,犹如引狼入室;若拒绝,河南防线独木难支……
刘庆负手而立,何腾蛟的信函被镇纸压在檀木案上。
“这何腾蛟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刘庆自语道“是想在新朝谋个位置,还是借道河南,趁我如今不备直取开封?”
案头堆满的密报与文书在夜风里沙沙作响,其中几封来自湖广的信函边角已经卷起毛边 —— 那是何腾蛟此前源源不断送来粮草的记录。
刘庆望着这些纸张,眉头拧成川字。十万大军若真的打着 “助战” 旗号入豫,河南各府县因着往日情分大开城门,那后果…… 他倒抽一口冷气,伸手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你去请王大人过来。”
王汉的官轿匆匆停在侯府角门,顾不上掸去官袍上的尘土,提着绣着袍裾小跑而入:“侯爷,可是有何紧急之事?”
刘庆没说话,只是将信函推到案前。烛火映得信上 “愿率十万精锐东进,助平黄之乱” 的字迹忽明忽暗,仿佛在闪烁着某种难以捉摸的讯号。
王汉眯起眼睛,良久才吐出一句:“他不做他的土皇帝,还要去战黄得功?”
“本侯也迷糊着了,遂让你来了一趟。” 刘庆走到舆图前,指尖重重戳在湖广的位置,“你看此人,可信否?”
王汉苦笑着抚过下颌的胡须:“侯爷都吃不准,下官哪知道啊。” 他想起过往与何腾蛟书信往来时,对方总是以 “收拢左良玉残部” 为由推托会面,可每次河南索要粮草,又从不吝啬,这般矛盾之举,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前番几次邀他来汴梁,他总说事务缠身,难免让人疑心他是怕被夺权。可他又对我方所求有求必应…… 这,着实让下官心中没底啊。”
“是啊,本侯也不好断定。” 刘庆背着手在厅内踱步,靴底踏在青砖上的声响如同鼓点,“若他有异心,引狼入室,我们危矣。”
王汉喉头滚动:“这,这不至于吧?”
“若是真心相助,自然是好事。” 刘庆突然停住,“可万一他与南京勾结……” 他的声音陡然压低,“数十万大军压境,我们如何抵挡?答应他,怕引虎驱狼;拒绝他,黄得功进犯,河南百姓又要生灵涂炭,与他的关系也再难如初。这无论如何,都是道难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