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苗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带着几分嗔怨:“你说呢?你自己惹下的事,自己倒不清楚了?”
刘庆顿时语塞,只能讪讪笑道:“我……我与她之间,当真没什么的!”
孙苗似乎不愿在此事上多纠缠,主动伸手牵住他的手腕,语气软了下来,带着安抚的意味:“好好好,没什么就没什么。反正银子也给了,只当是破财消灾,买个清静平安吧。好在咱们家业还算厚实,也不缺这三瓜两枣的耗费。”
旁边的桃红却小声嘀咕起来,有些肉痛:“二姐话说得倒是轻巧,‘不缺’?咱们京师的仪封春酒坊到现在还没完全建利索,投入巨大。江南那边赚的银子,一时半会儿又周转不过来。这五十万两,可不是小数目……”
苏茉儿心思更为缜密沉稳,见状温声打圆场道:“红娘子也不必过于焦虑。京师酒坊虽未完全建成,但试酿的酒曲已然飘香,不妨先设铺发售,总能回拢些银钱。眼下最要紧的是人都平安无事,相公安然归来,便是最大的幸事了。”
刘庆却从她们的话中听出了更多意味,他看向最为冷静的苏茉儿,追问道:“茉儿,你仔细跟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太后她……”
孙苗却不等苏茉儿回答,轻轻拉着他向马车走去:“好了好了,这些琐事何必站在宫门口议论?没得惹人注目。我们先回家,回家再慢慢说与你听。”
马车并不十分宽敞,四人坐进去,空间顿时显得有些局促。衣裙摩挲,呼吸可闻,一种亲密又略带暧昧的气氛在车厢里悄然弥漫开来。刘庆身体不由自主地有些僵硬,下意识地想挪开些距离。
这细微的举动却被性情活泼的桃红捕捉到,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趣道:“相公,你这是怎么了?出去征战半年,回来倒像个刚过门的小媳妇似的,怎地如此不自在?难不成还怕我们吃了你?”
她说着,眼波流转,带着几分媚意,“今晚啊,我们姐妹三人可是说好了,绝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哦!”
孙苗也顺势依偎过来,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声音软糯,带着浓浓的思念与委屈:“相公,你这一去就是大半年,音信全无,可知妾身们等得有多苦……”
苏茉儿用团扇半掩着面,闻言也轻声笑了起来,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是啊,孙娘子可是日日盼、夜夜想,早就备下了‘厚礼’,就等着相公回来呢。”
刘庆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和暗示弄得有些发懵,下意识地问:“准备了什么?”
孙苗的俏脸“唰”地一下变得通红,羞得轻轻捶了他一下,声如蚊蚋:“你……你胡问什么呀!”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几乎细不可闻,“我…我前些日子偷偷去拜访了告老的陈太医,他…他给了我一个秘传的方子…还说,说我只要按方调理,定能……”
刘庆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问:“你病了?为何要看太医吃药?”
孙苗闻言,顿时羞得无地自容,连耳根都红透了,又羞又恼地嗔道:“你!你个木头!真是要气死我了!”
刘庆闻言,不解道:“你既没病,好端端的抓什么药吃?”
苏茉儿掩唇轻笑,促狭道:“相公,孙娘子这病啊,不在身上,是‘心病’呢。”
一旁的桃红早已笑得花枝乱颤,接口道:“咯咯咯……正是呢!二姐这‘病’啊,灵验得很!只要怀上了身子,保管立马药到病除,百病全消!”
刘庆这才恍然大悟:“啊……!原、原来是这个……”
孙苗见他这般窘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索性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握住他布满薄茧的粗糙大手,指尖在他掌心摩挲,几分心疼的嗔怪:“瞧瞧,这才出去半年光景,一双手就糙成这样了……往日里何曾吃过这等苦。”
刘庆讪讪地抽回手,含糊道:“无妨的,无妨……” 这熟悉的触感,却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在石砫那段时日,与向稻花一同在田间地头劳作的场景。那时她的手也是这般粗糙,却带着泥土与阳光的气息。他心神恍惚,下意识地轻声喃喃:“稻花……”
这声低语虽轻,却清晰地落入了紧挨着他的孙苗耳中。她动作一僵,猛地抬起头,狐疑地盯住他:“稻花?什么稻花?相公……你方才在叫谁?”
刘庆心中一凛,暗叫不好,连忙掩饰道:“没、没什么!许是口误,想起了军中粮草之事……”
坐在对面的苏茉儿目光微闪,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失态与慌乱。她深深地看了刘庆一眼,却并未当场说破,从容地转开了话题:“侯爷,一会儿回府后,妾身也有些要事,需向您单独禀报。”
刘庆正求之不得,连忙点头:“好,回府再说。”
马车抵达平虏侯府。孙苗与桃红立刻忙碌起来,一个指挥仆役准备晚膳,一个亲自去收拾卧房,眉眼间洋溢着久别重逢的喜悦与期待。
刘庆则随着苏茉儿径直来到了书房。
苏茉儿屏退左右,亲手为刘庆沏上一壶香气醇厚的热茶。氤氲的热气稍稍驱散了些许陌生与尴尬。她敛容正色,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条理:
“侯爷,南方传来消息。李奴儿如今已聚拢起三万余人马,与黄蜚部形成犄角之势,相互策应。然则,黄蜚麾下舰船虽经改装,添置了火炮,在近港水域或可与郑芝龙周旋一二,但若贸然出海远征,胜算……微乎其微。”
刘庆蹙眉:“李奴儿?此乃何人?”他对此名毫无印象。
苏茉儿似乎早有所料,淡淡一笑,解释道:“侯爷远征四川日久,或许未及得知最新情报。李奴儿,便是李自成归顺侯爷后,自请更改之名。此举,意在表明其洗心革面,对侯爷您……绝对臣服之意。”
刘庆心中剧震——李自成?!那个搅得天翻地覆的闯王,竟然臣服于“自己”?还改了这么个名字?他强压下翻腾的心绪,面上不动声色,只淡淡道:“哦?竟是如此。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