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也罢。依我看,何腾蛟此人并非大才,难堪帝师重任,不过是太后您眼光独到......与众不同罢了。
站在一旁的苏茉儿闻言,忍不住掩嘴轻笑。太后怒目而视,厉声喝道:我要是不写呢?
刘庆手中的墨锭突然停住,他抬起头:写与不写,结果都是一样的。
太后黛眉紧蹙,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袖。沉默良久,她终于重重地哼了一声:好,我写。
她一把抓过毛笔,却发现自己的手竟微微发抖。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太后,字迹本就不够工整,此刻在刘庆时不时的啧啧声中,更是羞恼难当。
终于,她猛地扔下毛笔,一口咬住刘庆的手腕:我要你嘲笑我!
刘庆和苏茉儿都猝不及防,刘庆反应极快,一把拽住她的头发:松开!
不松!你掐死我得了!太后咬得更紧了。
刘庆的思绪突然飘回开封行宫的往事——似乎这个女人,也曾在那个时候......他心头一软,手下力道不自觉地放轻,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语气竟罕见地温柔下来:松开吧。
太后身子一僵,随即如泄了气的皮球般软了下来。她不再理会苏茉儿在,突然嘤咛一声,靠在刘庆肩上。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眼中噙着泪花,恶狠狠地瞪着刘庆:你若对吾儿不好,我......我......
刘庆挑眉一笑:你要如何?
太后咬牙切齿:我咬死你!
刘庆无奈地摇头轻叹:女人啊,就是女人。
见太后又要露出獠牙,刘庆果断起身,语气坚定:写吧。我会好好辅佐他的,他会是个好皇帝。
太后闻言,眼神忽然变得朦胧。她喃喃道:这可是你说的......你拘禁了我,我想着不能再见到吾儿,心如刀绞......这世间,我只有他了......
话音未落,眼泪已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落下。刘庆长叹一声:你若安分守己,我又何必如此?
太后慌忙拭去眼泪,颤抖着手在黄绢上写道:高名衡......
刘庆目光如电,紧盯着那几个字:看来,你对朝中大臣还是有所了解的。明明知道人才出众,你却......
太后放下笔,神色淡漠:他非我所能用,我知晓又能如何?
刘庆迈出内宫朱红大门,迎着秋日里略带凉意的微风,朝文渊阁方向缓步而去。数月未曾踏足朝堂,这突如其来的一系列变故与折腾,让他感到些许疲惫,身上的每一寸筋骨都在隐隐作痛。
还未抵达文渊阁,一阵嘈杂的争吵声便传入耳中。“奸逆”“祸乱朝纲”等激烈言辞,刺痛着他的耳膜。刘庆眉头微皱,加快脚步,跨入了文渊阁的大门。
屋内,几位阁老正争得面红耳赤,情绪激动得仿佛要将屋顶掀翻。刘庆的身影一出现,他们瞬间停止了争吵,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他。
高名衡率先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试探:“侯爷,可见过太后了?”
刘庆微微颔首:“见过了。”
何腾蛟冷笑一声,挑衅而言:“侯爷来此,莫不是要让老夫卷铺盖滚蛋?老夫也早就不想再留在这是非之地了。”
刘庆摆手:“元辅何出此言。今日我来,不过是想与诸位说一声,此后太后将不再听政。”
何腾蛟闻言,微微一怔:“你说什么?”
高名衡在一旁,一直憋着一肚子火,此刻终于找到机会发泄。他讥讽道:“元辅,你好像年纪还没我大吧,如今也这般沉不住气,听不得事儿了。”
高名衡隐忍已久,如今刘庆来了,他自然要借着这个机会,将积压已久的怨气一股脑儿地发泄出来。
刘庆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太后已然表明,她此后不再听政。”
何腾蛟冷冷地盯着刘庆:“好手段啊,侯爷。你就不怕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在日后的史书中留下不光彩的一笔吗?”
刘庆轻轻摇了摇头:“此乃日后之事,暂且不必担忧。况且,本侯行得正、坐得直,从未做过任何僭越之事,又有何不光彩的?”
何腾蛟的脸色急剧变幻着,时而愤怒,时而思索。他忽然问道:“那是不是侯爷欲重新组阁?”
刘庆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他:“元辅如此急着要走,莫不是怕本侯追究你挪用军资之事?”
何腾蛟脸色大变,连忙辩解道:“老夫何以挪用?老夫……”
刘庆淡淡地打断他的话:“元辅,你应当比太后更为清楚,如今银子对于朝廷而言,意味着什么。我且不提你调入国帑之中的银两,也不说你用于东征军的款项,更不谈你用于民生救急的花费。但是,你却调拨千万两银子入内帑,这便是你的责任所在。”
何腾蛟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刘庆:“太后有旨……”
刘庆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太后不过是一介妇人,目光自然比你这大学士短浅许多。你身为元辅,却也跟着她同流合污。她拿了银子,究竟干了些什么事,你难道不清楚吗?”
刘庆的声音陡然变得犀利起来,何腾蛟却依旧强装镇定,淡淡道:“银子进了内帑,如何使用,那是太后的事情。”
刘庆眸中寒芒一闪,冷笑着:是吗?他指尖轻叩案几,发出清脆声响,看来元辅也以为,宫中当养着一群游离于律法之外的阉竖,任其肆意挥霍国帑,却无人敢置一词?抑或觉得朝堂诸公力有不逮之事,还需仰仗这些阉党来办?
他忽而眯起双眸:元辅可还记得魏忠贤其人?
何腾蛟闻言,脊背微微一僵。他对太后新设的东厂本就嗤之以鼻,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把戏。虽说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往里头填确实肉疼,但终究不是自己的钱袋子,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此刻被刘庆这般质问,他竟半句辩驳也说不出口,只能讪讪地沉默。
良久,何腾蛟方低声道:那侯爷欲如何问罪于老夫?气势上竟然弱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