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无奈地抬手,作势要拍她的脑袋:“你如今也敢来打趣本侯了?”
苏茉儿笑着微微一躲,随即正了正神色,说出更关键的信息:“侯爷,这还不是全部。按接获情报的日期推算,这位女王陛下……此刻恐怕已经在海上了。”
刘庆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她竟敢亲自离国?就不怕朝中生变,被人谋篡了王位?”
苏茉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她自然有所凭恃。情报最后提及,她此行并非孤身前来,而是带来了两万朝鲜军士,对外宣称……是要助侯爷您一臂之力,平定四方。”
“助我一臂之力?”刘庆愣了一下,随即几乎失笑,“她那些兵卒,守成尚且不足,野战更是不堪一击,来助我?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然而,笑意很快从他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思虑。两万大军,无论战力如何,这个举动本身,以及其背后可能蕴含的复杂意图,都让他不得不慎重对待。
苏茉儿闻言,轻轻摇头,唇角含着一丝了然的笑意:“侯爷,您可莫要小瞧了您这位女王。当初吴三凤撤军之时,朝野内外都料定她难以迅速平定国内纷乱。可谁曾想,不过短短时日,她竟真能将朝鲜上下整顿得铁板一块。再者,”
她语气微顿,几分认真,“您授她的弓弩制造之法,已被她发扬光大。如今朝鲜军中装备之精良,虽比不得您的安宁军那般锐不可当,却也已相去不远了。”
刘庆闻言,着实愣了一下,几分难以置信:“竟已到了如此地步?”
苏茉儿郑重点头:“奴婢觉得,侯爷此番还是好好思量如何应对才是。万一真惹得她不快,她一怒之下起兵,把辽东给占了,您到时候怕是哭都找不到地方。难道您还真要跟……跟小世子的母亲兵戎相见不成?” 她话语末尾,带着调侃。
刘庆脸色一沉,低喝道:“她敢!”
苏茉儿见他这般,反而“咯咯”轻笑起来,声如银铃:“所以说呀,人家既然来了,侯爷总得想想如何风风光光地接待才是。奴婢可是听闻,那位女王陛下每日临睡前,若不咬牙切齿地骂上某人几句‘混蛋’,是断然无法安眠的。”
刘庆无奈地摇头,试图从礼制上找些理由:“她身为国主,擅离疆土,更率大军前来,却无正式国书先行通达,这……这成何体统?”
苏茉儿笑道:“国书自然是有的,只不过驿马传书,哪及得上我们黑旗的信使迅捷?想必此刻正在路上。不过,她既然已率军出征,难不成您还能让她半途折返?于情于理,都非待客之道,更非……”
她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更非对待世子生母之道啊。”
刘庆叹了口气,仿佛已预见到接下来的麻烦:“罢了。她此番兴师动众而来,恐怕不只是‘寻夫’那么简单。说不得是朝鲜国内粮秣不济,想来打打秋风也未可知。”
苏茉儿掩口笑道:“这话侯爷您留着亲自对她说吧,奴可不敢妄加揣测。”
刘庆咂了咂嘴,低声嘟囔了一句:“这位女王陛下,可真会给我出难题……”
苏茉儿笑意微敛,转而谈及正事,神色认真起来:“侯爷,还有一事。江南局势,依奴婢综合各方情报研判,恐非短期内可竟全功。眼下不宜将南京方面逼得太紧。吴三凤将军驻军宿迁,形成牵制之势即可,暂且观望为上。”
刘庆目光一凝,问道:“此言何解?”
苏茉儿从容分析道:“其一,我军新式火器产能仍需时日,目前不足以支撑大规模全面进攻。其二,让吴将军在宿迁故作按兵不动之态,可使江南守敌放松警惕,待朝鲜援军抵达,再行雷霆一击,效果更佳。其三,也是至关紧要的一点,我们侦知南京方面与郑芝龙往来日益密切。虽不知具体密谈内容,但可推断,若南京感到岌岌可危,极有可能引郑芝龙这股强大外力入局。届时,海寇与江南残兵合流,局势将更为复杂,于我朝大大不利。”
刘庆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承认道:“你所言,确是老成谋国之见。”
苏茉儿见他认同,接着道:“说起来,此番还多亏了您那位女王肯率兵前来。两万之众,正好缓解我朝眼下兵力调度略显捉襟见肘的困境。奴还听闻,如今在朝鲜,侯爷您几乎被奉若神明,民间皆视您为战无不胜的‘战神’。这恐怕……也是您那位女王有意推动吧。”
刘庆淡淡道:“她这般宣扬,只怕多半也是为了神化她自己的地位,便于统治罢了。”
苏茉儿臻首微点,眼中流露出赞许之色:“这正是她的高明之处。她深知单凭一己之力难以稳固国本,但借重您这位上国‘战神’的威名,却足以让内外宵小不敢轻举妄动,朝鲜政局自然安稳。”
说罢,她欲言又止,刘庆见状会意一笑,温声道:“是不是想回府去看看孙娘子她们了?”
苏茉儿顿时眉眼舒展,连连点头,脸上泛起娇羞的红晕:“侯爷明鉴,奴确实想回去一趟……”
刘庆含笑摆手:“想去便去罢,这里暂且无甚要紧事。”
待苏茉儿告退后,刘庆信步回到文渊阁。只见高名衡早已端坐案前,却面沉如水,花白的胡须微微翘起。刘庆一看便知,定是小皇帝又惹这位帝师生气了。他识趣地没有多问,悄声走到自己案前,翻阅起堆积的公文。
思绪却不自觉地飘向南方。李孝明率军前来,虽看似胡闹,却意外缓解了南线兵力不足的窘境。好在南明各镇各怀鬼胎,若真能齐心协力北上,这北京城恐怕难以固守……
千里之外,金陵城。最气派的“春熙酒楼”后院,丁四正懒洋洋地瘫在紫檀木躺椅里,肥硕的身躯将椅子压得吱呀作响。
“小林子,给爷沏壶上好的龙井来——”他拖长了调子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