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兵之计:在多处布下疑兵,扬起漫天尘土,让田雄无法判断敌军主力所在,不敢贸然疾进。
征西军的统帅高得捷用兵极为老辣,他对江淮地区的地形已了如指掌,充分利用河流、丘陵、密林等复杂地貌,将机动性发挥到极致。
田雄的十万大军,如同陷入泥潭的巨兽,空有强大的力量,却被这群“苍蝇”叮咬得烦躁不堪,行进速度一慢再慢。
“报——!将军,前锋辎重队遇袭,损失粮车二十辆!”
“报——!左翼发现大量敌军游骑!”
“报——!夜间营寨遭袭,伤亡数百人!”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田雄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他尝试过组织骑兵进行清剿,但北朝骑兵极其狡猾,一击即走,绝不恋战。若派兵少了,反被其吃掉;若派兵多了,主力行军则更加迟缓。这种无休止的骚扰,极大地消耗了南军的体力和士气。
“兵贵神速……可如今……”田雄望着地图上缓慢移动的标记,一拳砸在案上,每耽搁一天,泗阳城就多一分陷落的危险,整个战局就多一分变数。可面对这种牛皮糖似的战术,他空有数万雄兵,却有力使不出。北朝不仅在正面战场拥有火力优势,在战略机动和战场遮蔽方面,也展现出了压倒性的强势。
泗阳城内,刘良佐派出的斥候带回的消息越来越令人绝望。援军被北朝一支偏师死死缠住,行进缓慢,抵达日期遥遥无期。而城外的北军,在持续猛攻后,似乎正在酝酿最后的总攻。
炮弹的呼啸声再次变得密集起来,这一次,炮火重点覆盖了城内几个可能的指挥部和残存的防御工事。
吴三凤和李大猛的身影出现在前沿阵地上,北军和朝鲜军的旗帜在硝烟中猎猎作响,总攻的号角即将吹响。
刘良佐拄着战刀,站在一段残破的城垣上,望着城外密密麻麻的敌军和身后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部下,脸上露出一抹惨笑。他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黄得功的援军,恐怕是等不到了。泗阳的陷落,似乎已成定局。
他现在能做的,唯有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多杀几个敌人,为南京,为那个摇摇欲坠的小朝廷,流尽最后一滴血。
“弟兄们!”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吼道,“身后就是扬州,就是金陵!吾辈军人,守土有责!今日,有死而已!杀——!”
残存的守军发出了最后的怒吼,与城外北军总攻的呐喊声,交织在一起,预示着这场关键战役的血腥终章。
而远在数百里外,黄得功的援军,仍在与那支神出鬼没的北朝“征西军”苦苦纠缠,每一步前进,都伴随着无尽的袭扰和延迟。淮扬战场的主动权,已牢牢掌握在北朝手中。
泗阳城,已彻底沦为血肉磨坊。
吴三凤彻底失去了耐心。在得到充足的弹药和朝鲜生力军后,他发动了前所未有的猛攻。超过百门重炮被推至前沿,对泗阳城墙及城内进行了长达数日的毁灭性炮击。城墙多处崩塌,形成巨大的缺口,城内屋舍尽成瓦砾,守军赖以藏身的工事几乎被夷为平地。
刘良佐身披数创,甲胄破碎,亲率亲兵队如同救火队,在残垣断壁间与不断涌入的北军和朝鲜军进行着惨烈无比的巷战。每一寸土地都在反复争夺,尸骸枕藉,血流成河。守军的士气、体力和弹药都已濒临极限。饥饿和伤亡折磨着每一个人,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
“大帅!东门缺口又被打穿了!弟兄们顶不住了!”
“报——!粮仓被炮火击中,仅存粮秣尽毁!”
“大帅!箭矢用尽,火铳子药也快没了!”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刘良佐望着身边越来越少、个个带伤、面露饥色的部下,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暴戾。
他曾数次动过弃城突围的念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然而,他派出的多股斥候,试图探查突围路线,均如石沉大海,有去无回。最后拼死逃回的一名哨骑带来噩耗:泗阳通往南面的所有要道,已被一支豫军彻底封锁,深沟高垒,严阵以待。
这支豫军不仅兵力雄厚,而且同样装备了大量火器,其目的明确无比——不仅要困死城内的刘良佐,更要阻击任何可能来自南方的援军!
退路已绝!刘良佐彻底红了眼。他知道,自己已无路可走,要么战死,要么投降。投降?他不敢心存侥幸。更何况,他二十万大军折损至此,即便投降,又有何颜面苟活?
“妈的!吴三凤!老子跟你拼了!”刘良佐嘶声吼道,“传令下去!所有还能动的弟兄,跟老子堵缺口!人在城在,城亡人亡!想活命的,就拿北人的脑袋来换!”
退无可退的绝境,反而激起了这支残兵败将最后的凶性。在刘良佐的带领下,守军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用刀砍,用牙咬,用同归于尽的方式,一次次将冲入缺口的敌军硬生生顶了回去。泗阳城,变成了一座吞噬生命的死亡陷阱,双方都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但谁都明白,这只是时间问题,守军的血快流干了。
几波乔装打扮、拼死冲出重围的泗阳信使,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将血淋淋的战报带回了南京。
当马士英和弘光朝廷的重臣们,听到“刘良佐二十万大军仅余不足五万残兵,困守孤城,覆灭在即”的消息时,整个朝堂如同被投入冰窖,瞬间死寂,随即爆发出无法抑制的恐慌!
“二十万……只剩五万?这……这怎么可能?!”
“泗阳若失,淮扬门户洞开!北军旦夕可至扬州,饮马长江!”
“天亡我大明!天亡我大明啊!”
恐慌如同瘟疫般席卷了整个南京城。百官面如土色,百姓人心惶惶,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清军南下、兵临城下的恐怖岁月。街头巷尾,已经开始出现富户暗中收拾细软、准备南逃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