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泰率领着蒙古联军,在距离卢方舟营盘约三百步的地方勒住了战马。
他端坐马上,鹰隼般的目光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座突兀矗立在草原上的明军营盘。
看着那高高的箭楼、厚实的木栅、深深的壕沟,阿巴泰心中不由得暗骂一声:
“这王炜达还真是个阴险的家伙!
不声不响的,居然在这里建起了一座如此规模的营盘!”
他粗略估算了一下,这营盘容纳四五千人恐怕都绰绰有余。
这绝非临时起意,显然是蓄谋已久、精心构筑的据点。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座最高的箭楼上。
敏锐的直觉告诉他,那箭楼之上,似乎正有人拿着千里筒在窥探着自己这边的一举一动。
更奇怪的是,这种被暗中观察的感觉……怎么隐隐透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让他心头莫名地掠过一丝阴霾。
在率军前来的途中,阿巴泰就感到大军四周似乎有人在暗中窥伺,这让他始终有些不安。
他强压下心中的异样感,转头对紧随其后的古鲁思奇布沉声吩咐道:
“古鲁思奇布台吉,等下开战,你率领本部的精锐勇士负责压阵,重点警戒两翼和后方!
务必提防明军可能有隐藏的骑兵从侧后发动偷袭。
这支明军的主将,给本贝勒的感觉是非常狡猾!”
古鲁思奇布虽然对阿巴泰如此高看明军有些不以为然。
但面对饶余贝勒,他也不敢多嘴质疑。
何况,能让自己部落的勇士担任相对安全的压阵任务,避免正面强攻的伤亡,对他而言是件好事。
他连忙躬身领命:
“贝勒爷放心!定当严密警戒,绝不让明狗有可乘之机!”
说罢,立刻派出数队精干的骑士,向大军四周散开,充当流动的了望哨。
安排好了后路保障,阿巴泰的目光转向了奈曼部的衮楚克和史部的索诺木,命令道:
“衮楚克,索诺木!
你们二人,各派三百精骑,从左右两翼出击,对明军营盘进行试探性进攻!”
很快,在两位台吉的号令下。
奈曼部与史部的阵列中,各自冲出三百蒙古骑士。
他们发出震天的呼哨声,如同两股骤然分开的黑色激流,一左一右,气势汹汹地朝着卢方舟的营盘猛扑过去。
卢方舟稳稳地站在箭楼上。
虽然今天没有乘坐望楼车,但这箭楼本身,比他上次在清水河畔临时搭建的望楼车还要高出半丈,视野极为开阔。
今天,这里就是他的指挥中枢了。
看到蒙古人开始进攻了,但仅仅派出几百人,他撇了撇嘴。
肯定又是那套诱敌开火、试探守军的老把戏。
于是,卢方舟并未下令,只是冷眼旁观这些蒙古人的表演。
果然不出所料,当那两股蒙古骑兵,冲至距离营盘前沿约一百步的位置时。
领头的骑士猛地一勒缰绳,口中发出尖锐的呼哨。
刹那间,左右两翼的几百名蒙古人,展现出令人惊叹的骑术。
他们灵巧地向左右两侧急速分流、拐弯。
从高处看去,他们在地上划出两道巨大的弧形轨迹。
如果此时开火,绝大部分火力就会被他们躲过。
一边看着下方蒙古人卖力的表演。
卢方舟还将他们与几个月前,在清水河畔遭遇的那支蒙八旗骑兵做了个对比。
单论骑术的精湛程度,两者似乎不相上下。
但是,那支蒙八旗在高速机动中展现出的协调性、整体配合的默契度。
是要胜过眼前这些蒙古部落骑兵的。
第一次试探性的冲锋无功而返。
明军营盘如同沉睡的巨兽,对蒙古人的表演完全无动于衷。
这不禁让衮楚克和索诺木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们觉得刚才自家勇士的表演其实挺精彩的,都怪对面的明军太狡猾!
阿巴泰的脸色更阴沉了。
刚才就萦绕心头的那股阴霾,此刻又加重了几分。
他暗自嘀咕:
怎么感觉宣府镇的明军,一个比一个难缠了呢?
眼看对面的“王炜达”狡猾异常,根本不吃这套把戏。
阿巴泰立刻改变了策略,直接强攻。
他厉声下令,命奈曼部和史部的两千名骑兵从四面八方包抄明军的营盘。
逼近之后,用连绵不绝的箭雨进行覆盖式打击。
他倒要看看,龟缩在营盘里的明军,能在箭雨下躲到什么时候。
接到命令的衮楚克和索诺木,面色发苦。
在完全没有摸清明军火力配置和防御虚实的情况下,就要发起真正的进攻。
而且对方还占据着坚固营盘的优势。
这仗打下来,自家勇士的伤亡恐怕不小啊。
但面对阿巴泰那张臭脸,他们只能硬着头皮执行,同时拼命叮嘱自己的部下:
“都给我把阵型拉开!拉得越开越好!”
“分成几个批次轮流上!前面的射几箭就回来,后面的顶上!”
霍伟在营盘正门的炮位上,举着千里筒看着外面那些蒙古骑兵开始行动。
只见他们一个个小心翼翼地策马散开,彼此间的距离拉得老远。
差不多十步才有一骑,而且看样子还会分成四五个波次,轮番进攻。
霍伟看得不由皱起眉头。
他炮营现在拥有六十门虎蹲炮,听起来数量不少。
但要把这些炮火分配到整个营盘的四个方向,平均下来,每个方向就只有十五门了。
而且,为了保持持续火力压制,避免一次性把火力打光后,出现漫长的真空期。
这十五门炮还得分成三组,轮流发射。
另外,他只能亲自坐镇营盘正门指挥,其他三个方向需要委任给助手负责。
当第一波散得如同撒豆子般的蒙古骑兵。
在狂风中冲进大约八十步的距离时,霍伟才沉声下令正门方向的第一组五门虎蹲炮开火。
炮手们聚集在一起,挡住狂风,点燃专为应对大风天气、更粗、浸过油后的药捻。
五声沉闷的炮响撕裂了风啸,铅子和小石子同时喷射而出。
然而,第一轮炮击的效果却让霍伟直皱眉头。
蒙古人的阵型拉得实在太开了。
他只看到三个倒霉的蒙古骑兵惨叫着从马上栽了下来,其余人的跑的更快了。
看到这炮击效果远不如预期,霍伟立刻改变了策略。
他没有下令第二组炮立刻发射,而是压着火,心中发狠:
行,你们散得很开是吧。
等你们再靠近点,凑得紧一些,老子再给你们来个狠的。
与此同时,营盘内也响起了稀稀拉拉的鸟铳声。
卢家军的鸟铳手们此刻是苦不堪言。
狂风呼啸,火绳的火星一下就被吹灭,而且火药也很容易被风刮走。
鸟铳手不得不两三个人挤在一起,用身体组成人墙,竭力为同伴遮挡狂风。
即使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成功击发,铅弹在如此猛烈的大风中也会失去了准头。
站在箭楼上的卢方舟,将下方鸟铳手的窘迫尽收眼底。
这让他心中对燧发枪的渴望更加强烈:
张善和他们,一定要加把劲,快点把靠谱的燧发枪造出来啊。
这鸟铳,在恶劣天气里也就比烧火棍强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