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破故城县,将城中钱粮物资搜刮一空后,多铎意欲在城内歇息一晚,养足精神再行南下。
然而,多尔衮却断然否决,他目光看向南方,沉声道:
“不可!咱们此次入山东,最大的目标是济南。
务必趁明国上下尚未完全醒悟,其山东兵力仍被集中在德州一线之时。
以迅雷之势一路拔除障碍,直取济南,才是上策。
此刻离天黑还早,在这儿浪费时间,万一德州的明军回过神来追上来,就平添事端了。”
见身为左翼奉天大将军的多尔衮,对打劫大业尚且如此“勤勉敬业”,多铎及一众清军将领自然不敢再有异议。
他们就押解着从故城县劫掠来的钱粮物资,准备继续南下。
因南下转道济南路途尚远,多尔衮认为携带大量行动迟缓的平民百姓是累赘,临行前竟下达了一道命令:
除了挑选出来的一些年轻女子掠走外,其余故城县百姓,尽数屠戮!
刹那间,这座刚刚陷落的县城便化作了人间地狱。
凶残的清兵挥舞着屠刀,冲入街头巷尾、残破民居,无论老弱妇孺,见人便砍。
凄厉的哀嚎声、绝望的哭喊声、清兵的狞笑声与兵刃劈砍骨肉的闷响交织在一起。
鲜血染红了青石板路,顺着沟渠汩汩流淌。
故城县百姓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卧各处,浓重的血腥气冲天而起,不多时,曾经的喧嚣市井已成为死寂的鬼域。
清兵的马蹄踏着血泊,留下满城狼藉与冲天怨气,直奔下一个目标,临清州而去。
……
两日后的傍晚,清军主力已进抵至距离临清州仅四十余里处。
多尔衮下令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当晚,多尔衮的中军大帐里格外热闹,炭火烧得正旺,暖意融融。
多铎、伊拜、蒙古镶红旗固山额真古木,以及各甲喇章京等高级将领聚在一起,饮酒作乐。
几个穿着蒙古服饰的女子,正随着马头琴的旋律跳舞,裙摆飞扬,引得帐中清将们阵阵喝彩。
多铎一口气灌下大半碗烈酒,面色潮红,兴奋地对着上首的多尔衮嚷道:
“王兄!自打入这山东地界,感觉此处的守备比京南那边真是松懈太多了!
照此看来,咱们此番的收获定然远超预期啊!”
多尔衮此刻兴致也颇高,笑道:
“那是自然。
明国将其边军主力尽数调集于京南一带,尤其是那卢象升所部,倒也给我大军制造了些许麻烦。不过嘛……”
他语气一转,带着几分讥讽:
“幸而那卢象升兵力本就不多,听闻前不久又被他们那位圣天子分了兵权,真是助我大清一臂之力啊!”
说罢,忍不住放声大笑,帐内众人也立刻跟着爆发出阵阵狂笑附和。
多铎接着话头,带着几分狠厉说道:
“正是!所以来山东之前,我便听闻右翼奉天大将军,已准备近日集中兵力,意图围歼卢象升部。
算算时日,此刻恐怕差不多开始动手了!
对于明国这些冥顽不灵之辈,就该赶尽杀绝,让其他人看看反抗的下场!”
言至此处,他仿佛骤然想起了某件不愉快的事,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神情变得狰狞起来。
帐内众人心知肚明他想起什么,却都装作未见,只是高声地喧哗附和,试图掩盖这瞬间的尴尬。
就在这时,萨哈廉鬼鬼祟祟地溜进了大帐。
他眼珠一转,瞄见坐在多铎侧后方的甲喇章京鄂硕,便弯着腰快步凑了过去。
鄂硕见他突然到来,面露诧异。
萨哈廉附在其耳边,压低声音急促地嘀咕了几句。
听完,只见鄂硕的脸色骤然剧变,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原本因饮酒而泛红的面颊,竟肉眼可见地褪去了血色,显得有些苍白。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萨哈廉,声音微颤:
“这怎么可能!你所言当真?确定无误?”
萨哈廉一脸苦相,回道:
“回来禀报的都是甲喇里最骁勇、最有经验的哨探。
再说,他们与那支明军的夜不收也不是头一回交手了,何况还有他们那独特的短柄火铳……
太好认了,十有八九,错不了!”
他们二人这异常的举动,很快便被坐在上首的多尔衮察觉。
多尔衮放下酒碗,眉头微微皱起,语气带着几分不悦
“鄂硕,何事如此慌张?”
见惊动了多尔衮,鄂硕心中暗暗叫苦,不由埋怨地瞪了萨哈廉一眼。
这奴才,平日机灵,今日怎如此冒失。
这事儿一说,这酒宴还如何继续,大家还喝得下去吗?
但他又不敢不答,只得畏畏缩缩地站起身,下意识地先偷瞄了一眼身前多铎。
此刻的多铎已是酒意上头,正眯着眼看着跳舞的女子,还没反应过来帐中的异样。
鄂硕硬着头皮,咽了口唾沫,在多尔衮探究的目光中,艰难地开口禀道:
“回奉天大将军话,奴才麾下的游骑方才回报,今日前出侦察时,折损了两名勇士。
他们说遭遇了明军的精锐夜不收,而且……而且……”
多铎此时终于扭过头来,醉眼朦胧地问道:
“而且什么?你这奴才,说话怎的吞吞吐吐!”
说完,端起酒碗又灌了一大口。
鄂硕把心一横,闭眼快速说道:
“而且他们说,那些明军夜不收,看装备和战法,就是宣府那支明军的夜不收!”
“噗!”
多铎刚喝进嘴里的酒,瞬间喷了出来,吐了鄂硕一脸。
他猛地站起身,眼神里满是震惊,刚才的醉意瞬间消散大半,厉声问道:
“你这狗奴才说什么?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