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千蒙古骑兵催动战马,如一阵狂风般冲向卢家军阵地。
他们跑出没多久,就将队形拉得很宽,以减少被集中打击的风险。
并且凭借精湛的骑术在奔驰中灵活操控,试图规避危险。
但当他们冲至第一道壕沟外三四百步的距离时,还是有一些不走运的蒙古人倒霉了。
卢家军在壕沟前三百步的区域内,挖了不少陷马坑,还撒了很多铁蒺藜。
陷马坑对于这些生长于马背上的蒙古人而言,威胁相对较小。
他们锐利的眼睛和敏捷的反应,能使大多时候及时勒缰或让坐骑一跃而过。
但歹毒的是那些半埋在土里、尖锐锋利的铁蒺藜。
只听一阵凄厉的战马悲鸣骤然响起。
一匹冲在最前的战马猛地一个趔趄,前蹄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拽住,随即痛苦地跪倒在地,将背上的骑士狠狠甩飞出去。
那马前蹄上,赫然扎着枚铁蒺藜。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惨剧发生,不断有战马踩中这些恶毒的暗器。
吃痛之下人立而起,或将主人掀落,或发狂般四处乱撞,瞬间打乱了原来的冲锋队列。
有几个最倒霉的蒙古人,落马后还来不及爬起,就被后方收势不及的同伴骑马践踏而过,发出一阵惨叫。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其余蒙古骑兵慌忙收紧缰绳,放慢了马速。
他们一边用蒙古语咒骂着明军的狡猾,一边小心翼翼地控马,慢慢逼近到距离卢家军胸墙约百步的距离。
到了这个距离,他们已能清晰地看到胸墙后方那些头戴铁盔、肃然站立的明军士兵。
以及他们手中那闪着寒光的铳管,还有从胸墙射击孔中探出的、黑洞洞的炮口。
按照惯常战术,前面的蒙古骑兵突然娴熟地向左右两侧划出弧线。
试图以这种经典的“曼古歹”战术诱使明军过早开火,消耗其弹药并暴露火力点。
然而,令他们错愕的是,对面的明军阵地竟是一片死寂!
没有预想中的火铳轰鸣,也没有炮弹呼啸而来。
那些明军士兵只是冷冷地注视着,看他们的表演,眼神中甚至带着一丝讥诮。
“该死!”
为首的札兰章京(相当于满八旗的甲喇章京)感到有些尴尬。
他回头望了望身后远处正在观战的多尔衮和自家旗主古木,感到脸上阵阵发烫。
于是羞怒交加,大吼了几声蒙古语命令。
蒙古人听到后,纷纷取下背上的弓箭。
他们左手控马,右手拉弓,更小心地往前挪动,马蹄避开地上的铁蒺藜,一步一步靠近壕沟。
当那一丈多宽的壕沟横亘在眼前时,所有蒙古兵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他们下意识地勒住战马,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到壕沟每隔五十步留的通道上。
那些通道宽度可容三四人并肩步行通过,过一匹马当然没有问题。
那札兰章京见状,立刻挥刀指向通道,大声呼喝。
意思是命令一部分人尝试从通道冲过去看看,其余人在壕沟外放箭掩护。
可他的话音刚落,蒙古骑兵还没来得及行动。
高踞鳌头矶指挥台上的卢方舟,已经抢先将这边的情形看在眼里。
他看到大部分蒙古兵竟在壕沟前勒住马,这不就是成了活靶子了嘛,卢方舟自然不会放过这机会。
“射击!”
随着卢方舟一声令下,高台上令旗挥动!
刹那间,正对蒙古骑兵的这一段胸墙后,仿佛地火迸发!
早已等候多时的燧发铳手们扣动了扳机,爆豆般的密集铳声汇成一片死亡的轰鸣。
与此同时,隐藏在胸墙后的虎蹲炮也喷吐出霰弹,弹片、钢珠如同钢铁风暴般横扫对面。
尽管蒙古骑兵队形稀疏,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上,面对这突如其来、瞄了半天的饱和打击,蒙古人还是悲剧了。
灼热的铅弹和密集的铁珠如同死神的镰刀,瞬间将壕沟前的蒙古骑兵连人带马扫倒一片!
战马的悲嘶、骑士的惨叫、铳炮的怒吼交织在一起!
鲜血如同泼墨般溅射在地上和壕沟边缘,残肢断臂四处飞落。
札兰章京看着眼前的惨状,又惊又痛,他没想过明军的火力会这么凶猛,短短一轮射击,就损失了这么多部下。
他不敢再耽搁,连忙朝着部下高声大喊:
“后退!快后退!”
蒙古骑兵们早已吓破了胆,听到命令后,纷纷调转马头,如惊弓之鸟般朝着后方狂奔。
有的骑手慌不择路,又踩中了地上的铁蒺藜,战马再次栽倒。
有的则只顾着逃跑,甚至撞翻了同伴,整个撤退的队伍乱作一团。
最后只留下满地的尸体、伤员和受惊的战马,在寒风中显得格外狼狈。
胸墙后的明军没有追击,只是默默地看着蒙古骑兵远去的背影。
铳手们开始重新装填弹药,炮手们则清理着炮膛,准备迎接下一轮战斗。
土山台顶的卢方舟放下千里筒,目光望向清军主力所在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厉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