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率军“监视”清军北撤的途中,卢方舟还挥笔写了三道奏章。
他利用定北伯的身份,通过特许的专折奏事之权,命人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绕过被文官集团把控的通政司,将奏章直送紫禁城御前。
第一道是《为阵擒虏酋豫亲王多铎事题奏》。
在这份奏章中,他详细禀报了奔袭济阳、击溃镶白旗并生擒鞑酋豫亲王多铎的经过。
他建议应该把虏酋多铎,押送京师,献俘阙下,使万民观瞻,明正典刑。
如此,可彰我皇明赫赫天威,雪数十年之边耻,振全国军民抗虏之心!
第二道是《为督师卢公象升死事辨诬并请旌表疏》。
在这道奏章中,他首先陈述了自己因敬佩卢象升忠义,在其出征前,应其要求,派遣三百卢家军精锐加入督师标营,以增强其战力。
随后,他笔锋一转,以这三百将士作为“亲历证人”的口吻,描述了卢象升在巨鹿如何在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绝境下,率数千残兵与数万清兵主力血战、直至壮烈殉国的详细经过。
他强烈驳斥了此前关于卢象升“失踪”或“怯战”的流言,痛心疾首地请求皇帝:
卢公忠烈,可昭日月。伏乞陛下明察,速罢坊间谬传,追赠官爵,赐予谥号,立祠祭祀,以慰忠魂,以励天下将士报国之志!
第三道是《为参劾总兵王朴、祖宽临阵脱逃以致战局崩坏表疏》。
这道奏章把这两个人,当作巨鹿之败直接的罪魁祸首。
他弹劾大同总兵王朴在战前谎报军情、擅自率部逃回大同,致使卢象升侧翼洞开。
更弹劾援剿总兵祖宽在战斗激烈之时,畏敌如虎,不战先溃,动摇了整个明军阵线。
他认为,王朴、祖宽,世受国恩,位至总兵,依旧不思报效,临阵脱逃,致使卢督师孤军覆没,国威沦丧。
此风不绝,则边事不可为!
恳请陛下敕下兵部、都察院,严加勘问,依律正法,以肃军纪!
……
当这三道奏章摆在崇祯的御案上时,让崇祯内心经历了冰火两重天。
阅读第一道奏章时,虽然已经从洪承畴的奏章上,知道了生擒多铎的事情,但看到当事人描述的详细过程,还是让他激动不已。
看完后,崇祯龙颜大悦,激动得从御座上站了起来!
生擒虏酋亲王,这可是自万历抗倭援朝以来,大明对外的最大武功,足以一扫近年来弥漫朝野的悲观之气!
然而,当他展开第二道和第三道奏章后,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
对于卢方舟他还是比较相信的,他说卢象升已经血战殉国,崇祯不由信了七八分。
而王朴、祖宽的临阵脱逃则点燃了他胸中的熊熊怒火!
“混账!该杀!统统该杀!”
崇祯猛地一拍御案,胸膛剧烈起伏。
想了想后,他立刻下达口谕:
“传旨!着定北伯卢方舟、督师洪承畴以及前线的各路总兵,在前线军务告一段落后,即刻轻骑返京陛见!
朕要亲自问个明白!”
在旨意中,崇祯唯独没有召陕西巡抚孙传庭一同回京。
这倒并非疏忽,而是此前,孙传庭因与杨嗣昌在战略上屡有分歧,关系不睦。
杨嗣昌没少在崇祯面前说孙传庭的坏话,听多了,他也对孙传庭产生了不满。
而在清军入关前夕,孙传庭曾因耳疾请求告休,此举被多疑的崇祯解读为是在国家危难之际“托疾避战”,对其忠诚产生了严重怀疑,因此,这次宣旨入京就把孙传庭排除在外了。
……
待黄台吉率领的清兵主力,完全消失在长城隘口之外的时候,崇祯皇帝召见的圣旨也恰好抵达了前线。
大局已定,洪承畴与卢方舟便依旨而行。
卢方舟命罗火与周天琪统领卢家军主力,携带着缴获的辎重,返回宣府镇休整、布防。
他本人则带着龙骧卫,押解着包括多铎在内的一干重要俘虏,与洪承畴及其各总兵一行,快马加鞭,赶往京城。
五月初,卢方舟一行抵达北京城。
这一日的早朝,气氛空前。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崇祯高踞于龙椅之上,虽竭力维持着天子的威仪,但眼中闪烁的激动与期盼却难以掩饰。
“宣定北伯卢方舟,献俘觐见!”
司礼太监尖亮的声音在巨大的殿宇中回荡。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身着一品伯爵麒麟补服,气宇轩昂的卢方舟,大步走入殿内。
他身后跟着数名魁梧的龙骧卫,押解着多铎,并捧着他的龙纛、金印等信物一同上殿。
而当众人看清那俘虏的样貌时,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上殿之前,卢方舟让人把多铎那套华丽无比、象征着亲王尊荣的鎏金铠甲又给他穿戴好,甚至连那顶缀着朱纬、高高缨枪的鞑帽也戴在了他的头上。
然而,这身极尽荣华的装扮,与他此刻手脚上沉重的精铁镣铐、苍白失神的面容以及微微佝偻的身形,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卢方舟来到丹陛之下,撩袍行礼,声音洪亮:
“臣,定北伯、宣府镇守总兵卢方舟,奉旨讨虏,赖陛下天威,将士用命,于山东济阳县阵破建奴镶白旗,生擒虏酋豫亲王多铎于此!今献俘阙下,请陛下圣裁!”
崇祯皇帝看着阶下那个曾经让大明边军闻风丧胆的虏酋亲王,如今却如同待宰的牲口般跪在地上,心中积郁多年的闷气为之一畅!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荡的心情,沉声道:
“爱卿平身!此乃不世之功,朕心甚慰!”
他的目光转向多铎,瞬间变得冰冷如刀:
“鞑酋多铎屡犯我疆土,屠戮我百姓,罪孽滔天!着即革去所有伪号,打入囚车,于京城各门示众三日!
让天下臣民都看看,犯我大明天威者,是何下场!
三日后,押赴德胜门外,明正典刑,以祭奠我无数罹难军民之在天英灵!”
在场百官齐声山呼。
“陛下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