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地下河水浸透衣衫,刺骨的寒意将激战与逃亡的燥热迅速剥离。墨渊率先从齐腰深的浅滩中站起身,冰冷的水流从他身上哗啦啦地淌下,在寂静的山谷中发出清晰的回响。他迅速环顾四周,理性框架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将周遭环境瞬间扫描分析。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穹顶高远,隐没在黑暗中,只有零星几道巨大的岩缝透下些许不知来源的、苍白微弱的天光,如同垂落的纱幔。空洞中央是他们所在的浅滩和蜿蜒的地下河,河水幽暗,流速平缓。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河岸两侧茂密生长的、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巨型蘑菇林。这些蘑菇形态各异,大如华盖,菌柄粗壮,伞盖上的蓝色荧光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将整个山谷映照得一片幽蓝诡谲,光线虽不强烈,却足以让人看清近处景物。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湿土气息、菌类特有的腥香,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亘古不变的沉寂感。
“暂时……安全了。”墨渊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但他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这陌生的环境,潜藏着未知的危险。
身后,云芷搀扶着几乎虚脱的幽竹踉跄上岸,两人的衣衫尽湿,紧贴身体,冷得瑟瑟发抖。云芷的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保持着镇定,第一时间检查幽竹的状况,见她只是脱力加惊吓,稍稍松了口气。老默最后一个爬上岸,像只落水的老鼠,狼狈地拧着衣服上的水,龇牙咧嘴地打量着这片诡异的蓝蘑菇林,小眼睛里充满了警惕和好奇。石蛮则低吼一声,奋力将卡在浅滩碎石中的石斧拔了出来,警惕地守护在众人身旁,庞大的身躯像一堵可靠的墙。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老默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压低声音,“这些蘑菇会吃人不?”
“荧光蕈,古籍有载,性阴,喜暗,光无毒,但群落附近常有异兽栖居。”云芷喘息稍定,凭借渊博的知识迅速判断,“此地不宜久留,需尽快找到更隐蔽的栖身之所。”
墨渊点头赞同。帝国追兵虽然暂时被甩脱,但难保不会找到水道追来,或者从其他入口进入这片区域。他们需要时间休整、消化刚刚获得的惊天秘密,并制定下一步计划。
“老默,探路,寻找高地或洞穴。石蛮,警戒。云芷,照顾幽竹,跟我来。”墨渊简短下令,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蓝光闪烁的蘑菇林深处。
老默应了一声,瘦小的身影如同猿猴般灵巧地没入蘑菇林中,借助粗壮的菌柄隐藏身形,悄无声息地向前摸索。墨渊则带着云芷和幽竹,沿着河岸相对开阔的地带谨慎前行。石蛮手持石斧,殿后护卫,每一步都沉重而警惕。
蘑菇林寂静得可怕,只有地下河潺潺的水声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幽蓝的光芒映照在每个人脸上,平添了几分诡异。幽竹紧紧抓着云芷的手臂,身体仍在微微颤抖,对未知环境的恐惧让她脆弱的心神再次濒临崩溃边缘。云芷一边搀扶着她,一边低声吟诵着清心咒的片段,柔和的力量如同暖流,缓缓安抚着幽竹紧绷的神经。
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老默从前方一块巨大的、散发着更浓郁蓝光的蘑菇伞盖下钻出,打了个手势。“老大,这边!河岸拐角上面,有个岩缝,里面好像有个干燥的洞穴!”
众人精神一振,加快脚步。绕过河湾,果然看见陡峭的岩壁上有一道狭窄的裂缝,位置隐蔽,高出河面数丈,易守难攻。墨渊率先攀爬上去,确认裂缝内是一个不大但足够五人容身的天然石洞,洞内干燥,没有野兽栖息痕迹,洞口被几丛发光的苔藓半掩,是个理想的临时藏身点。
进入洞穴,众人终于得以喘息。石蛮用巨石勉强堵住洞口,只留一道缝隙观察。老默掏出火折子,试图生火取暖,却发现这里的空气潮湿异常,寻常火种难以点燃,只好作罢。众人只能靠在一起,利用体温相互取暖,啃食着仅存的、被水浸透的干粮。
湿冷的衣物贴在身上,饥饿和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气氛有些低沉。七天倒计时,像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每个人的心头。
沉默中,云芷从防水皮囊中取出那几卷抢救出来的古老皮卷和青铜符牌,就着洞口苔藓和蘑菇林反射进来的幽蓝光芒,再次仔细研读起来。她的指尖轻轻拂过皮卷上“暗月噬赤星”的星图标记,眉头紧锁。
“七天后子夜……”她喃喃自语,“时间太紧了。我们不仅需要找到蛇窟主祭坛的确切位置,还要想办法突破他们的防御,在仪式启动的关键时刻进行破坏……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墨渊坐在她对面,擦拭着手中的短刃,闻言抬起头,眼中寒光闪烁:“再难也要试。坐以待毙,唯有毁灭。”他顿了顿,看向云芷,“关键在于情报。我们知道了仪式的时间和大致原理,但不知道地点。青铜符牌和这星图,是唯一线索。”
他拿起那枚冰冷的符牌,在幽蓝光线下,其上的星辰纹路似乎更加清晰,甚至隐隐与洞外蘑菇林的呼吸光芒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这符牌是关键。它不仅是‘钥匙’,或许也是……‘指南针’。” 他尝试将一丝微弱的混沌心能注入符牌。
嗡……
符牌轻轻震颤起来,表面的星辰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流淌出比周围蓝光更深邃的幽芒。尤其是指向某个特定方位的一颗主星,光芒格外凝实,仿佛在指引方向!
“有反应!”云芷低呼一声,眼中闪过希望的光芒,“它指向的方向……或许就是主祭坛的方位,或者……是仪式能量汇聚的‘赤星’所在!”
这是一个重大突破!有了方向,就有了目标。
“可是……”幽竹虚弱的声音响起,带着担忧,“就算知道方向,我们怎么过去?这一路上,肯定布满蛇窟的守卫,还有帝国的人……”
老默插嘴道:“嘿嘿,丫头,这你就不懂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咱们人少,硬闯是找死,但可以‘借路’啊。”他小眼睛滴溜溜一转,“帝国那帮鹰犬不是也在找蛇窟吗?咱们可以……想办法让他们先打起来!咱们浑水摸鱼!”
石蛮哼了一声:“耍阴谋诡计,俺不懂!但谁挡路,俺就劈了谁!”
墨渊沉吟片刻,老默的提议虽然冒险,却不失为一种思路。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智取是唯一的机会。
“当务之急有三。”墨渊总结道,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第一,尽快恢复体力,治疗伤势。第二,利用符牌指引,确定行进路线。第三,搜集沿途情报,特别是关于帝国和蛇窟动向的,寻找可乘之机。”
他看向云芷:“云芷,你和幽竹负责解读星图符牌,尝试精确方位,并设法配制更多有用的药剂。老默,你熟悉地下世界的门道,负责外围侦查和寻找补给。石蛮,养精蓄锐,你是我们的拳头。我,会尽快恢复力量,并尝试掌握新的招式。”
分工明确,目标清晰。绝境之中,希望的火苗虽微弱,却已在每个人心中点燃。他们不再是被动逃亡的猎物,而是要主动出击,去阻止一场可能席卷一切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