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面医师那声因极度震惊而变调的嘶吼，如同惊雷，在狭窄诡异的黑铁棚屋内炸响。“归墟之力”四个字，仿佛带着某种禁忌的魔力，让本就凝重的空气瞬间冻结。老默、石蛮和幽竹的心脏骤然缩紧，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铁面医师那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金属面罩上，又惊疑不定地看向矮榻上昏迷不醒、却刚刚展现了恐怖湮灭之能的墨渊。
归墟？万物终末之力？这远比“蚀心者”更加古老、更加骇人听闻的称谓，如同揭开了一层掩盖在恐怖真相上的薄纱，显露出其下更加深邃、更加令人不安的黑暗。
铁面医师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墨渊，仿佛要穿透他的血肉，直视那正在缓慢旋转、濒临崩溃却又蕴含无尽毁灭的混沌心核。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呼吸变得急促，连肋下伤口的剧痛似乎都暂时忘却了。
“错不了……绝不会错……”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与敬畏，“湮灭物质，归于虚无……这绝非寻常的蚀变或魔功！这是触及世界本源规则的……禁忌之力！传说中，唯有在纪元更迭、万物归寂之时才会显现的终极现象……竟然……竟然在一个活人身上出现了雏形？！”
他猛地转向老默，金属面罩下的目光锐利如刀：“你们……到底是谁？从何处得来这种力量？或者说……他，”他指向墨渊，“是如何变成这样的？”
老默心中警铃大作，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对方不仅看出了力量的本质，更表现出了一种近乎病态的狂热！这种情况下，透露真相无异于引火烧身。他强作镇定，脸上挤出一个更加卑微的笑容，避重就轻道：“先生慧眼如炬！我等……不过是机缘巧合，我这兄弟也是身不由己，才被这诡异力量缠身，正苦不堪言。还请先生先施以援手，稳住他的性命，报酬方面，一切好商量！”他再次强调救治，试图将对方的注意力拉回交易本身。
铁面医师死死盯着老默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那股狂热渐渐被一种深沉的算计所取代。他缓缓直起身，环顾了一下棚屋内昏迷的墨渊和云芷，又看了看伤势不轻的老默和戒备十足的石蛮、幽竹，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救他？当然要救！”铁面医师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沙哑冰冷，但其中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贪婪，“如此……完美的‘样本’，千古难逢！若是让他就这么死了，简直是暴殄天物！”他走到墨渊身边，再次检查其状态，这次更加仔细，甚至冒险分出一丝极其阴寒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探向墨渊的丹田气海，试图更深入地感知那混沌心核的奥秘。
“唔！”就在他的精神力触碰到心核外围那紊乱能量场的瞬间，铁面医师如遭电击，猛地收回精神力，金属面罩下传来一声闷哼，连退两步，眼中闪过一丝骇然。那心核周围自发形成的归墟力场，竟连无形的精神探测都能部分湮灭！
“好霸道的力量！果然……名不虚传！”他非但没有恼怒，反而更加兴奋，“不过，也正因为霸道，反噬才如此剧烈。寻常药物，根本无用。”
他转身，在杂乱的工具架上翻找起来，最终找出一个黑漆漆的、散发着浓烈腥臭味的陶罐。打开罐盖，里面是一种粘稠如墨、表面漂浮着未知生物眼珠和骨片的诡异膏体。
“这是‘腐髓胶’，用地下毒沼的百年尸泥、蚀心虫的分泌物以及几种阴属性矿石炼制而成，性极寒，毒极烈。”铁面医师用一根骨勺舀出一些黑膏，语气平淡得像在介绍一道家常菜，“寻常人沾上一点，顷刻化骨销魂。但对他现在的情况……或许能以毒攻毒，暂时冻结那股暴走的毁灭之力，为心核争取一丝喘息之机。”
老默和石蛮脸色大变，这哪里是解药，分明是剧毒！
“先生！这……”老默急道。
“放心，死不了。”铁面医师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承受的‘药’。至于能否挺过去，看他的造化。若挺过去，心核或能因这极致阴寒的刺激，产生某种……适应性变化。若挺不过……”他耸了耸肩，意思不言而喻。
不等老默反对，铁面医师已手法极快地将那粘稠黑膏均匀涂抹在墨渊心口、丹田以及几处重要穴位。黑膏触及皮肤，立刻发出“滋滋”的轻微腐蚀声，墨渊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眉头紧锁，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皮肤表面迅速凝结出一层薄薄的黑冰，散发出刺骨的寒意。
“接下来，就看他的命了。”铁面医师放下陶罐，目光又转向云芷，“至于这个女娃……‘神蚀’之伤，更为棘手。常规手段无效，除非……”
他走到墙边，取下一个浸泡在浑浊液体中的、类似某种节肢动物口器的小巧法器，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光芒：“……用‘吸魂蛊’，强行抽取她部分被侵蚀的神魂，连同那道意志碎片一起剥离。但此法凶险无比，成功率不足三成，且即便成功，她也会神魂受损，变成白痴或残魂的几率极大。”
幽竹闻言，脸色瞬间惨白，紧紧抱住云芷，拼命摇头：“不！不可以！一定有别的办法！”
铁面医师冷哼一声：“别无他法。要么赌一把，要么看着她慢慢被吞噬。选择权在你们。”他将那诡异的法器放在桌上，不再理会，转而开始处理老默的伤口，手法依旧粗暴，但效率奇高。
棚屋内陷入了死寂。石蛮紧握双拳，看着墨渊身上不断蔓延的黑冰和痛苦的表情，又看看桌上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吸魂蛊”，虎目圆睁，却无能为力。老默面色阴沉，大脑飞速运转，权衡着利弊与风险。幽竹则低声啜泣着，不断用手帕擦拭云芷额头的虚汗。
时间在压抑中缓慢流逝。墨渊身上的黑冰越来越厚，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仿佛真的被冻结了生机。就在众人心生绝望之际——
异变再生！
墨渊体内，那被“腐髓胶”极致阴寒暂时压制、几乎停止旋转的混沌心核，在濒临彻底沉寂的边缘，核心处那一点极致的黑暗，仿佛受到了某种来自更深层次本能的刺激，猛地向内塌缩！
不是崩溃，而是……一种更加极致的凝聚！
仿佛宇宙黑洞的形成，在绝对的死寂与冰冷中，诞生了更加强大的吞噬与湮灭的法则！那包裹着心核的阴寒黑冰，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心核中心那新生的、更加深邃的黑暗点点吞噬、转化！黑冰化作精纯的阴属性能量，反而成了滋养心核的养料！
“咔嚓……咔嚓……”
墨渊体表的黑冰出现细密裂纹，一股比之前更加内敛、更加深沉、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希望的灰暗气息，如同苏醒的远古凶兽，缓缓从他体内弥漫开来！他紧闭的眼睫微微颤动，眉心处，一道极其细微的、如同深渊裂缝般的暗痕，若隐若现！
破而后立！在极致阴寒的死亡威胁下，他的归墟心核，竟完成了又一次匪夷所思的蜕变！从濒临破碎的混沌漩涡，向着更加终极的归墟奇点迈出了关键一步！
“这……这不可能！”铁面医师首次失态，猛地后退，撞翻了身后的工具架，金属面罩下的眼睛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骇！“他竟然……在吸收腐髓胶的阴寒之力？！这……这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他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而与此同时，仿佛受到墨渊这边能量剧变的牵引，一直昏迷的云芷，突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充满痛苦的呻吟，一直紧握的青铜符牌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银光，一道细微的、却带着不屈意志的精神波动，如同利刺，狠狠撞向侵蚀她神魂的那道魔蛇意志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