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阁内的钟声余韵尚未散尽，玄阳的目光落在案上那卷泛黄的“联军营地分布”古图上。指尖划过图中用朱砂圈出的几处宗门驻地，指腹能感受到墨迹的凸起，声音里裹着几分凝重：“烈渊派去的假修士，最懂怎么挑唆人心。他们不跟宗门长老硬碰硬，专找年轻弟子或伙夫杂役闲聊，把‘玄辰想独吞核心灵力’的话掺在‘今天的粥太稀’‘伤药不够用’这类家长里短中，像撒毒种子似的，悄无声息埋进每个人心里。”
弟子们都往前凑了凑，连之前悄悄抹泪的女弟子都挺直了脊背，眼神里满是紧张。林异攥着金龙杖的手又紧了几分，杖身的凉意顺着指尖往上爬。他实在想不通，那些修士怎么会忘了玄辰老祖为布阵法耗损大半修为的模样，轻易就信了这种荒唐谣言。
“有个假修士，故意在胳膊上划了道口子，裹着渗血的布条，装作泰山派的受伤弟子混进灵云长老的营地。”玄阳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冷意，像是在还原当时的场景，“他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帮着挑水、煮药，嘴还特别甜，见了弟子就喊‘师兄’，见了长老就躬身问好，没几天就跟几个年轻弟子处成了‘兄弟’。有天晚上，大家围着篝火取暖，他一边给火堆添柴，一边故意长叹了口气：‘咱们灵云长老为布阵耗了那么多修为，最后要是连核心灵力的边都摸不到，这罪岂不是白受了？我前几天听昆仑山的弟子说，玄辰老祖布阵时特意占了中枢位置，就是为了以后方便掌控灵力，咱们这些小宗门，恐怕连汤都喝不上。’”
“这话一出口，篝火边瞬间就静了。火星子‘噼啪’炸响，没人说话。有个穿灰布道袍的年轻弟子立马急了，拍着膝盖说：‘玄辰老祖不是那样的人！他布阵时都快把命搭进去了，怎么会独吞灵力？’可假修士却笑了，手里的柴棍在地上划着圈：‘师兄，我也希望是假的。可你没看玄辰老祖布阵后，虽说修为倒退，可眼神亮得很，指不定是偷偷留了后手。再说了，阵眼令牌在他手里，他想怎么样，还不是他说了算？’”
玄阳顿了顿，又补充道：“类似的事，在各个营地都在上演。假修士们还故意造‘证据’。有次联军分发疗伤丹，他们趁着负责分发的弟子不注意，偷偷把给小宗门的‘清灵丹’换成了普通的‘补气丹’。等弟子们发现丹药不对劲儿，他们又在旁边煽风：‘你看，玄辰老祖把好丹药都留给昆仑山弟子了，根本没把咱们小宗门放在眼里！现在就这么偏心，以后真得了核心灵力，哪还会管咱们的死活？’”
“谣言像长了翅膀，没三天就传遍了所有营地。原本一起练剑、一起疗伤的联军，渐渐生了隔阂。昆仑山的弟子出门取水，总感觉其他宗门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连打招呼都没人应；小宗门的弟子凑在一起，聊的也都是‘玄辰老祖会不会真的独吞灵力’‘咱们要不要提前做打算’。营地的气氛，像积了雨的乌云，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异再也忍不住，往前迈了半步：“师父，玄辰老祖肯定站出来解释了吧？大家怎么就不肯信他呢？”
玄阳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无奈，指尖轻轻拂过古图上的“昆仑山”标记：“玄辰老祖当然解释了。他特意选了个晴天，召集所有宗门长老到锁妖塔前的空地上，把布阵时如何引动灵力、如何损耗修为、甚至自己头发变白的事都一一说清。他还握着无尘长老的手说：‘无尘兄，各位长老，我玄辰对天发誓，以后若是真能掌控核心灵力，定分会给各宗门，助大家恢复修为，绝无半分独吞之心！’可那些被谣言蒙了心的长老，根本听不进去。”
“黄山派的无尘长老，之前跟玄辰老祖一起喝过酒、一起讨论过阵法，关系最铁。可那时候也动摇了，他抽回手，往后退了半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玄辰兄，不是我们不信你。只是你占着中枢位置，又握着阵眼令牌，真要想独占灵力，我们谁也拦不住。不如你把令牌交出来，由各宗门长老轮流保管，也好让大家放心。’”
“玄辰老祖当时就愣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握着令牌的手都在抖。他看着无尘长老，又看看其他长老，声音都哑了：‘这令牌是布阵的关键，稍有差池，屏障就会碎！我保管着，是为了守护所有人，你们怎么就不信我呢？’可没人听他的，泰山派的灵云长老甚至往前凑了凑，声音冷得像冰：‘玄辰，你要是不交出令牌，就是心里有鬼！’”
藏经阁里静得可怕，连窗外的松涛声都像是停了。有个穿白色道袍的弟子悄悄攥紧了拳头，显然是替玄辰老祖委屈。
“矛盾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最后竟闹到了动手的地步。”玄阳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几分痛心，“有天清晨，昆仑山的两个年轻弟子去溪边打水，刚蹲下身，就有五个小宗门的弟子走了过来。为首的弟子手里拿着根木棍，故意把水溅到昆仑山弟子身上：‘哟，这不是昆仑山的“高人”吗？怎么还自己打水？玄辰老祖没给你们派仆人啊？’”
“昆仑山的弟子脾气直，立马就站了起来：‘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大家都是联军，何必互相针对？’可对方却笑了，手里的木棍指着他们：‘联军？你们是想独吞灵力的“联军”吧！今天我就替大家教训教训你们这些仗势欺人的东西！’说着就挥着木棍打了过来。双方扭打在一起，昆仑山的弟子被打得鼻青脸肿，小宗门的弟子也有一人被推倒在地，擦破了胳膊。”
“这事很快就传到了玄辰老祖耳朵里，他刚披好道袍想去调解，小宗门的长老就带着二十多个弟子找上门来了。长老手里拿着断了的木棍，往地上一摔：‘玄辰！你纵容弟子欺负人，今天必须给我们个说法！再这样下去，不如早点散伙，省得最后被你吞了灵力，连命都保不住！’”
“玄辰老祖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白得像纸，可还是耐着性子劝：‘长老，这事是误会，咱们坐下来好好说……’可对方根本不听，长老一挥袖子：‘没什么好说的！我们不跟你这种心怀鬼胎的人合作！’说完就带着弟子们离开了营地，临走前还喊：‘谁想活命，就跟我们走！’”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没过五天，又有三个小宗门跟着离开了，还放出话来：‘玄辰老祖要是不交出令牌，我们就去跟烈渊谈和！至少烈渊还肯分我们三成灵力，总比被玄辰吞了强！’”
玄阳的手指重重敲在古图上，声音里带着几分愤怒：“烈渊听说后，在营地里狂笑了半天，连魔骨杖都差点扔在地上。他立马派了个心腹，带着十坛好酒、百颗灵石去跟那些离开的小宗门接触，说：‘只要你们帮我攻破“三界守护阵”，以后锁妖塔的核心灵力，我分你们四成！’那些被谣言冲昏头的宗门，竟真的答应了！”
“他们趁着夜色，绕到锁妖塔的西侧。那是当年墨尘掌门布阵的地方，因墨尘掌门耗损精血，本就是屏障最薄弱的点。他们拿着烈渊给的‘破阵符’，贴在屏障上，嘴里念着咒语。符纸烧起来的时候，屏障上的金光瞬间暗了下去，出现了细细的裂纹。”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烈渊就带着上万妖邪、上千假修士，朝着西侧屏障发起了猛攻。他手里的魔骨杖一挥，黑色的魔息像潮水般涌来，拍在屏障上，裂纹‘咔嚓咔嚓’地变大。”
“‘三界守护阵’本就因为各宗门离心，灵力供应不足，再被这么一破坏，西侧的金色屏障很快就破了个大洞。玄辰老祖急得在塔门外来回走，嗓子都喊哑了：‘各位长老，快出手加固屏障！再不出手，烈渊就进来了！’可那些宗门的长老却站在原地不动，有的甚至背过身去，说：‘这是你玄辰老祖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烈渊的魔息从洞里涌进来，塔内的弟子们都慌了，有的甚至开始收拾行李。玄辰老祖看着那些冷眼旁观的长老，又看着摇摇欲坠的屏障，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知道，联盟是真的散了，如今能守住锁妖塔的，只有他自己了。”
玄阳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眼神里满是肃穆，像是在仰望千年前的英雄：“就在西侧屏障快要完全碎裂的时候，玄辰老祖停下了脚步，他望着锁妖塔的顶层，深吸了一口气。他做出了决定，去启动塔内的终极防御。只是那终极防御，需要以修士的全部灵力为引，稍有不慎，就会灵力耗尽，魂飞魄散。”
弟子们都屏住了呼吸，连呼吸声都轻得像羽毛。林异攥着金龙杖的手，指节泛白。他终于明白，接下来的决战，会是怎样惨烈的场面，玄辰老祖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玄辰老祖临走前，把阵眼令牌交给了昆仑山的玄虚长老。他的手在发抖，声音却很坚定：‘玄虚兄，这令牌你拿着。若是我没能回来，你就带着弟子们撤，保住性命，以后再想办法守护大陆。’说完，他就提着那把用了二十年的长剑，一步步朝着塔顶走去。那时候，烈渊的魔息已经透过屏障的大洞渗进塔内，黑色的雾气裹着妖邪的嘶吼声，像无数只手，在后面追着他。”
玄阳抬头望向窗外，阳光落在后山锁妖塔的塔尖上，给金色的塔身镀上了一层暖光：“之后，咱们再说说这场终极决战。烈渊怎么冲破最后一道屏障，玄辰老祖在塔顶如何用残躯与他对抗，又是怎样拼尽最后一丝灵力，将烈渊的主残魂封印在锁妖塔的第十三层，把其余残魂散封在各层塔中。那一战，是整个远古魔战最惨烈的一战，也是玄辰老祖用生命，给大陆换来了千年和平的一战。”
弟子们都沉默着，没人说话。林异望着后山锁妖塔的方向，眼眶又红了。他此刻才真正懂了，那座矗立在山间的塔，不仅是守护大陆的屏障，更是玄辰老祖用血肉和灵魂铸就的丰碑。寺内的钟声再次响起，一声一声，悠远而肃穆，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决战，奏响悲壮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