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色有些昏暗,好在聂府门前挂着两个大红灯笼,苏陌躲在暗处,刚好方便藏身。
直至下半夜,也没见有什么动静。
苏陌的脸上慢慢由期盼变得失落起来,无精打采的倚在墙角。
突然,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在聂府门前停下。
苏陌听到动静瞬间精神起来,但见一名仆从从马车一侧急匆匆绕到前面,身体匍匐跪在下车的地方。
另一名则弯腰躬身轻声对里面喊了句:“主人,到了。”
马车的门帘被挑起,三四名打扮妖艳花枝招展的女子从马车上一一下来,分站在两侧。那名弯腰躬身的下人小心上前,朝马车上伸出了一只胳膊。只见一位身着华衣贵服的公子从马车里探出身来,不耐烦的瞥了眼车下的众人,满脸嫌弃。一只手搭在了仆人的衣袖上,另一只手则用一方丝帕掩住自己的口鼻。
离得远,苏陌没有看清那人的长相,只觉他行止间怪异的很,尤其是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倒不似常人一般。
男子左拥右抱的被四名女子簇拥着入了聂府,回头转身对身后的几位仆从和侍卫道:“一股酸臭味,下次别让我再闻到这些腌臜气味,否则我就把你们泡到化骨水坛子里去,好好净净身!”
众人吓得跪了一地,战战兢兢的颤抖不止。待人走远,才敢慢慢抬起头来,额上、脸上,满身是汗。
“这是什么人?好大的威风!”苏陌小声嘀咕道。
菜菜打着哈欠:“管他什么人呢,反正也不是清水老头。”
“菜菜,你有没有觉得,此人身上怪怪的,混杂着多种气息,好像浑身上下长满了眼睛。”
“我怎么没看出来?是不是你眼花了?不就是一纨绔公子哥嘛,说不定是什么少主之类的呢!”
苏陌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眉宇间竟多了几分担忧之色。
当晚,除了那辆马车,聂府门前再没别的动静。眼看天就要亮了,苏陌只得无功而返。
连着几日,苏陌和菜菜白日里便在客房睡觉,任凭店小二如何在门外招呼,愣是不开门。
“可是小的有什么服务不周的地方,姑娘不妨直说,小的一定改,直到姑娘满意。”
苏陌从没见过如此执着的人,想着怕是掌柜的给他们定下了任务量,完不成许是会扣工钱。
于是便回道:“小二哥无须多想,是我这几日胃口不好,吃不下东西,与你无关。你且替我回了掌柜的,这几日我便不下楼了。”
“姑娘是生病了?怎得不早说,小的这就去帮您寻大夫来!”那店小二倒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殷勤表现的机会。
苏陌慌忙拦住:“不必了,小病而已。再说我本就是大夫,就不劳烦小二哥了。店里客人多,你且去忙吧,我休息休息便好。”
店小二见她油盐不进,这才不情不愿的下了楼。
“这哪是要休息啊,分明是要修仙啊!你说你从哪学的这些损招啊,咋就用到俺老鹅身上来了呢!”
苏陌兀自躺下,翻身朝里,拉起被褥蒙在头上。“别抱怨了,省点力气吧。”
一连几夜,每到夜半时分,那辆马车总会出现在聂府门前。
清一色的妖艳女郎,还有那名举止怪异的男子。
苏陌心中疑虑重重,那男子被众人前呼后拥,定是身份高贵之人,难道真如菜菜所言,他就是青槐城的少主?
“苏陌,俺老鹅怎么看到眼前有这么多星星呢!星星下凡了?修仙成功了?俺怕不是要升阶了吧?”菜菜翻着白眼仰头看着上空,几日下来已然饿得两眼昏花了。
“什么人?”马车旁的侍卫听到了异动,警觉的握紧手中的长剑,望着巷子尽头的方向。
“苏陌...”
“别说话!”苏陌慌忙捂上菜菜的嘴巴,将身体向后隐去。
“发生何事了?”马车里的男子不耐烦的问道。
“回主人,属下发现巷子一端好似有动静。”
男子掀开门帘,从马车上下来,警惕的朝苏陌这边看来。
“你们,过去看看!”男子命令道。
苏陌将菜菜紧紧扣在怀中,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眼看侍卫越靠越近,身前身后竟无一处可退。苏陌只觉后脊发凉,心脏都快要从口中跳出了。
忽然,猛觉身后有一股力量将她快速拉起,苏陌来不及反应,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再一睁眼,人就已经身在他处了。
待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一直被人揪着后脖领提溜着。那人和自己一样一身黑衣,宽大的斗篷帽檐遮住了眉眼。
“你...你是何人?快把我放下!”苏陌挣扎道。
“当真?”一阵风吹来,男子头上的帽子被吹下,露出了一张清秀稚嫩的脸。
“是你!”
此人正是君府消失的那名花奴,自荼蘼的线索断掉后,念州城便再无他的踪迹,没想到竟在此遇上他。
“还要放下吗?”十五冷冷问道。
苏陌这才惊觉,周围空气稀薄,凉风习习,树梢都在自己的脚下。她竟不知自己何时已经被面前的这名花奴带上了房顶,如今双脚都未踩到实处,只要十五放手,她必定即刻滚下去。
“等...等一下。”苏陌下意识的抓紧了他的另一只胳膊,好不容易才让自己保持平衡。
在无忧谷时,登房上树的事也没少干,都未觉得恐高。怎得出了无忧谷,倒畏起高来了!
苏陌小心的朝下面望了望,发现自己所站之处,房顶陡峭,比寻常的房屋要高出许多。
“这是哪儿?怎么这么高?”
身旁的十五突然一把将她拉下,低声道:“不要命了?小点声!”
苏陌这才发现,房顶之下便是一处院落,不远处还有一队身佩长剑的侍卫在巡逻。
“这是...”
“这里便是你一直鬼鬼祟祟暗中观察的聂府,怎么,你不知道?”
苏陌转眸,看着面前这个年岁尚轻可却一副老成做派的少年,恍惚间,竟觉得像极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