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烬!”
陆清然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她猛地扑上前,在萧烬彻底倒下之前,用自己单薄的身躯撑住了他大半的重量。触手是他背上那片迅速扩大的、温热黏腻的濡湿,以及那柄深深嵌入他肩胛下方、几乎没入至柄的淬毒弯刀!
剧痛让萧烬的意识有瞬间的涣散,他高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颤抖,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甚至隐隐泛出一丝不祥的青黑。
“王爷!”
“快!快去请太医!”亲卫们惊慌失措地围拢上来,有人想要上前搀扶,有人急得就要往外冲。
“别动他!”陆清然厉声喝道,那声音尖锐而充满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镇住了混乱的场面。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脏因恐惧而带来的剧烈跳动,眼神在瞬间恢复了属于顶尖法医的绝对冷静与锐利。
“所有人退开!保持空气流通!立刻准备以下东西:大量烧开的清水、最烈的烧酒、剪刀、干净的白布越多越好、蜡烛、火折子!快!”她一连串的命令清晰、快速,带着一种临危不乱的气场,让那些慌乱中的亲卫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分头行动。
她小心地扶着萧烬,让他缓缓侧卧在地,避免压迫到伤口和刀柄。她迅速检查他的瞳孔反应,触摸他颈侧的脉搏——脉搏快而微弱,呼吸急促浅表,这是失血和毒素侵袭的典型症状!
“刀上有毒,毒性很烈。”陆清然的声音低沉而紧绷,她看向萧烬因痛苦而紧闭的双眼,和他那迅速失去血色的脸,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晚间的争吵在此刻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救他!必须救他!
东西很快被送来。陆清然跪在萧烬身边,无视了自己仅着中衣、发丝凌乱的狼狈。她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他伤口周围的衣物,露出那狰狞的伤口和乌黑发紫的皮肉。浓重的血腥味和一丝诡异的腥甜气味(毒药的味道)弥漫开来。
“按住他!”陆清然对两名最强壮的亲卫下令。她知道,接下来的过程会极其痛苦。
她先是用大量烧开的、稍凉后的盐水(暂时替代无菌生理盐水)反复冲洗伤口周围,尽可能减少外部感染。然后,她拿起那壶最烈的烧酒,毫不犹豫地倾倒在自己的双手和一把小巧而锋利的匕首上——这是她随身工具匣里用于解剖的刀具,此刻成了救命的手术刀。
“萧烬,忍着点!”她低语一声,眼神一凛,手起刀落!
她没有试图先去拔刀,那样会造成更大面积的撕裂和难以控制的出血。她选择了一个极其冒险但或许更有效的方法——扩大伤口!
锋利的匕首沿着弯刀的刃口边缘,精准而迅速地切开皮肉,扩大创口,以暴露被刀刃压迫和污染的深层组织,并为后续的清创和探查创造条件!
“呃——!”即使是处于半昏迷状态,剧烈的疼痛依然让萧烬的身体猛地弹动了一下,喉间溢出压抑不住的痛哼,额角的青筋暴起。两名亲卫几乎用尽了全力才将他按住。
陆清然的手稳如磐石,仿佛感觉不到他身体的震颤。她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伤口上,眼神专注得可怕。汗水从她的额角滑落,混入他背部的血污中。
创口扩大后,她立刻用特制的银质长镊(也是她验尸工具之一),小心翼翼地探查伤口内部,避开主要血管,仔细检查有无碎裂的骨片,并尽可能地夹除肉眼可见的、被毒素污染和坏死的组织碎片。
每一次镊子的探入,都伴随着萧烬身体的剧烈抽搐和压抑的闷哼。陆清然的心也跟着一次次揪紧,但她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或颤抖。冷静,必须冷静!这是救他唯一的机会!
清创初步完成,最关键的步骤到来——拔刀!
她放下镊子,双手稳稳地握住了那冰冷的弯刀刀柄。她能感受到刀刃与骨骼、肌肉摩擦带来的细微阻力。
“我数三下,拔刀的同时,你们用干净的白布立刻用力按压住我指定的位置止血!”陆清然快速对旁边的亲卫交代了按压点。
“一、二、三!”
随着“三”字出口,陆清然手腕猛地发力,动作快、准、狠!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和一股喷涌而出的乌黑血液,那柄淬毒的弯刀被瞬间拔出!
几乎在刀离体的同一瞬间,亲卫按照指示,用厚厚的干净白布死死按压住了伤口周围的动脉血管分布区!鲜血依旧在不断渗出,但涌出的速度明显减缓。
陆清然顾不上溅到脸上的血点,立刻将准备好的、用烧酒反复消毒过的银针,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刺入萧烬后背心脉周围的几处大穴!这是她结合现代急救知识和古代针灸理论,用于封锁毒素蔓延、激发人体潜能、稳定生命体征的独门手法!
紧接着,她俯下身,毫不犹豫地用嘴对准了那仍在渗着黑血的伤口!
“陆先生!”旁边的亲卫失声惊呼。
陆清然恍若未闻,她用力吸吮,然后迅速将吸出的毒血吐在一旁的地上。一口,两口,三口……直到吸出的血液颜色逐渐由乌黑转为暗红。她知道这方法原始且冒险,可能连自己都会中毒,但在没有抗毒血清的古代,这是唯一能快速减少毒素入体的方法!
做完这一切,她已经有些头晕目眩,嘴唇也微微发麻。但她不敢停歇,立刻用剩余的烧酒再次彻底清洗伤口,然后撒上她之前配置的、具有强力消炎止血作用的药粉(主要成分是三七、白芨等研磨提纯),再用干净的白布进行加压包扎。
整个救治过程,不过短短一刻钟,却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当陆清然完成最后一个包扎步骤,体力近乎透支地跌坐在地时,她才感觉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后背已被冷汗完全浸湿。
她颤抖着手,再次探向萧烬的颈脉。脉搏依旧微弱,但比之前似乎稳定了一些,呼吸也不再那么急促。他背部的青黑色虽然没有立刻消退,但蔓延的趋势似乎被遏制住了。
她长长地、近乎虚脱地舒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嘴唇和舌尖传来一阵麻痹感,显然是刚才吸吮毒血的后遗症。
“太医!太医到了!”门外传来呼喊声。
太医院的院判带着两名太医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看到屋内的景象和陆清然刚刚完成的急救,尤其是看到那被扩大清创、针灸封穴、包扎妥当的伤口,以及地上那柄带毒的弯刀和乌黑的血迹,皆是面露惊容。
院判连忙上前为萧烬诊脉,检查伤口,片刻后,他看向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却眼神清亮的陆清然,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敬佩:
“陆……陆先生?这……这伤口处理,这针灸手法……若非先生及时施以如此……如此精妙绝伦的急救,封住心脉,逼出大部分毒素,王爷恐怕……恐怕撑不到老夫前来!先生真乃神医圣手!”
陆清然虚弱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院判过誉,清然只是尽了人事。王爷体内余毒未清,伤口仍有感染风险,后续调理,还需倚仗各位太医。”
她看着被小心翼翼抬上担架、依旧昏迷不醒的萧烬,看着他背上那被白色纱布包裹的、刺目的殷红,心中百感交集。
今夜,他因她而伤。
而她,用超越这个时代的医术,将他从鬼门关硬生生拉了回来。
这份以性命相交的牵绊,似乎再也无法轻易割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