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仓里的空气浑浊不堪，烟味、汗味和煤油灯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牌桌上堆满了钞票，陆志强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钱，瞳孔里布满了血丝。
再来！他把最后一百块钱拍在桌上，这次我一定翻本！
刘老师推了推金丝眼镜，慢条斯理地说：强哥，你已经欠了三百了。要不今天先到这里？
不行！陆志强猛地站起来，我手气马上就要来了！再借我三百，保证翻本！
王司机在一旁煽风点火：刘老师，就再借强哥一次吧。你看强哥这气势，肯定能赢回来！
李司机也附和：就是！强哥可是赌神，刚才只是手气不好！
刘老师故作犹豫，最后叹了口气：好吧，看在强哥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再借你三百。不过得写个借条，利息按老规矩。
写！现在就写！陆志强迫不及待地拿过纸笔，歪歪扭扭地写下借条，根本顾不上看上面的利息条款。
新的三百块钱到手，陆志强像饿狼扑食一样回到牌桌。他开始加大赌注，一把就押五十，想要快速翻本。
但奇怪的是，他的手气好像突然变差了。不管摸到什么好牌，总会遇到更大的牌。三个q遇到三个K，顺子遇到同花，同花遇到豹子...
怎么可能！陆志强额头冒汗，手指发抖，明明应该是好牌的！
刘老师淡定地收着钱：强哥，赌桌上有输有赢，很正常。要不今天先休息？
不行！陆志强眼睛通红，再借我三百！我就不信这个邪！
强哥，你这已经欠了六百了。刘老师摇摇头，不是我不借，是规矩不能破啊。
王司机赶紧打圆场：刘老师，破例一次吧。强哥可是有家底的人，那五百块钱不就是证明吗？
陆志强像抓到救命稻草：对！我家还有钱！肯定还得起！
刘老师沉吟片刻，终于松口：好吧，最后三百。这是最后一次了。
第三张借条写好，三百块钱又到了陆志强手里。这次他更加疯狂，直接把所有钱都押了上去：一把定胜负！
牌发下来，陆志强小心翼翼地捻开牌角——红桃A、红桃K、红桃q！同花顺！
他的心脏狂跳起来，强忍着激动，假装犹豫地跟注。几轮下来，桌上的钱已经堆成了小山。
开牌！刘老师宣布。
陆志强猛地亮出牌：同花顺！我看你怎么赢！
刘老师微微一笑，缓缓亮出自己的牌：不好意思，三条A。
陆志强如遭雷击，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不可能...怎么会是三条A...
强哥，承让了。刘老师开始收钱，今天一共欠了九百，加上利息，凑个整算一千。一个月内还清，没问题吧？
一千？陆志强猛地清醒过来，利息怎么这么高？
借条上写得清清楚楚。刘老师冷下脸来，白纸黑字，你想赖账？
王司机和李司机也变了脸色，一左一右围上来：强哥，赌桌有赌桌的规矩。输了就得认！
陆志强这才意识到自己掉进了陷阱。他看着眼前这三个面目狰狞的人，浑身发抖：你们...你们设局坑我！
话可不能乱说。刘老师推推眼镜，牌是你自己要玩的，钱是你自己要借的。我们逼你了吗？
就是！王司机一把揪住陆志强的衣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一个月内拿不出一千块钱，别怪我们不客气！
李司机恶狠狠地补充：我们知道你家在哪！要是敢赖账，把你家房子都拆了！
陆志强吓得脸色惨白，连连求饶：我还！我一定还！求你们别去找我家！
这还差不多。刘老师摆摆手，送强哥回去吧。记得，一个月期限。
王司机和李司机像拖死狗一样把陆志强拖出粮仓，扔在路边：滚吧！记得凑钱！
拖拉机突突突地开走了，留下陆志强一个人瘫在雪地里。寒风吹过，他打了个冷颤，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一千块钱！那可是他家盖房子的钱啊！要是让爹知道...
他不敢想下去，失魂落魄地往家走。一路上，他脑子里全是那些借条和那些恶狠狠的威胁。要是还不上钱，那些人真会拆了他家的房子！
回到家时，天已经蒙蒙亮。王氏正在厨房做早饭，见他回来，埋怨道：又野了一夜？都快成野人了！
陆志强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溜回自己房间。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越想越怕。
怎么办？一千块钱可不是小数目。那五百块盖房钱已经被他输掉了三百，剩下的根本不够还债。要是让爹知道，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志强，吃饭了！张桂花在门外喊。
饭桌上，陆建军兴致很高，说着盖房子的事：宅基地已经批下来了，开春就动工！两层小楼，气死那些眼红的！
王氏也很高兴：到时候请全村来喝酒，让他们看看咱们家的实力！
陆志强食不知味，机械地往嘴里扒着饭。
志强，怎么了？张桂花看出儿子不对劲，脸色这么差，是不是生病了？
没...没事...陆志强慌忙低头，就是有点累。
陆建军拍拍儿子的肩：累了就好好休息。等房子盖好了，爹给你说门好亲事！
要是平时，陆志强肯定高兴坏了。但现在，他只觉得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饭后，他偷偷溜进父母房间，想看看剩下的两百块钱还在不在。可是翻遍炕席底下，只找到一个空布包。
钱呢？难道被爹收起来了？
他正着急，突然听到院里传来吵闹声。悄悄扒窗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王司机和李司机来了！
陆建军在家吗？王司机大声嚷嚷着。
陆建军闻声出来，警惕地看着两个陌生人：你们是？
我们是志强的朋友。李司机皮笑肉不笑地说，来找他有点事。
王氏也出来了，看到两人不像好人，皱眉道：志强不在家，你们走吧。
不在家？王司机冷笑，那我们就在这等！反正今天必须见到人！
陆志强吓得腿软，想从后窗逃跑，却听到王司机故意提高音量：志强欠了我们一笔钱！，他们故意过来的，就是恶心大伯一家，还钱时间一个月呢。
什么？陆建军的声音顿时拔高，志强欠你们钱？多少？
不多，就一千块。李司机轻描淡写地说，不过今天要是还不上，利息可就要涨了。
陆志强再也撑不住，一声瘫坐在地上。不是一个月吗
完了，全完了...
这次过来是提醒提醒一下你，李司机拍了拍陆志强的脸说道。
院里的吵闹声引来了不少邻居。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听见没？志强欠了一千块钱！我的天！一千块！他哪来这么多钱？肯定是赌博欠的！昨天还显摆赢钱呢！
陆建军脸色铁青，一把推开陆志强的房门：畜生！你给我出来！
陆志强连滚带爬地出来，跪在地上：爹，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说！怎么回事？陆建军怒吼。
陆志强哭哭啼啼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当然省去了自己偷钱的那部分，只说是在小卖部玩牌欠的。
一千块钱？王氏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张桂花赶紧扶住婆婆，也跟着哭起来。
陆建军气得浑身发抖，抄起扫帚就往儿子身上打：我打死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老子辛辛苦苦攒的钱，都被你败光了！
王司机冷眼看着这场闹剧，等陆建军打累了，才慢悠悠地说：教育儿子是你们家的事，但这钱今天必须还。否则...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环视四周看热闹的村民：否则我们就去省城，找你们那个当干部的亲戚要！
这句话像一枚炸弹，顿时让陆建军变了脸色。要是让志华知道这件事...
还！我们还！他急忙说，但今天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宽限几天行不行？
王司机和李司机交换了个眼神，故作大方地说：行，看在强哥年轻不懂事的份上，再宽限三天。三天后要是还不上，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两人扬长而去，留下陆家一片狼藉。
看热闹的村民也散了，但议论声却越来越大。
活该！让他们显摆！听说那钱根本不是那亲戚给的，是建军偷的！真的假的？那可真是报应！
陆建军瘫坐在门槛上，面如死灰。一千块钱，三天时间，上哪去弄这么多钱？
而此刻，陆远正站在自家院子里，静静地听着远处的动静。王铁柱兴奋地跑过来：远哥，成功了！志强那小子欠了一千块钱，现在全家都在哭呢！
陆远点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知道了。你去跟刘老五说，剩下的钱我明天给他送去。
远哥，你真要帮他们还钱？铁柱不解地问。
当然不是。陆远冷笑，我只是付刘老五的辛苦费。至于陆家欠的钱...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吧。
他望向远处哭天抢地的陆家，眼神冰冷。
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一次，他要让大伯一家彻底记住这个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