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的丛林中,沈雁如同一只幽灵,悄无声息地穿行。他的每一次呼吸,都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每一次脚步的移动,都精准地落在枪声的间隙。他就像一个天生的猎手,而这座由废弃集装箱组成的迷宫,就是他最熟悉的猎场。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和刺鼻的血腥味,那是他刚刚送给“共济会”的见面礼。他能清晰地听到敌人的脚步声,他们的呼喊声,以及他们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变得粗重的喘息声。这些声音,在他的耳中,都转化成了最精确的战场信息,勾勒出一幅实时更新的、立体的战场态势图。
他背靠着一个冰冷的集装箱,集装箱的铁皮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弹孔,有些弹孔的边缘,还在因为高温而微微泛红。他能感觉到子弹撞击在集装箱另一面时传来的剧烈震动,仿佛死神的鼓点,密集而狂乱。他冷静地更换了弹匣,将那枚几乎已经打空的弹匣,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战术背心,而不是随手丢弃。这是一个顶尖特工的本能,不留下任何可能暴露自己信息的痕迹。
“b组,从左翼穿插,目标区域E3!c组,正面佯攻,吸引火力!A组,保持火力压制,别让他有喘息的机会!”耳机里,传来那个电子合成音气急败坏的指令。显然,沈雁刚才那干净利落的反击,已经彻底激怒了这位高高在上的“主教”。
沈雁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要让“主教”愤怒,因为愤怒,会让人失去冷静,会让人犯错。他侧耳倾听,b组的四名成员,正迈着沉稳而迅速的战术步伐,向他所在的E3区域包抄过来。他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格外清晰。四个人,间隔三米,呈菱形战斗队形,相互掩护,交替前进。这是最标准,也是最有效的巷战搜索队形。
沈雁深吸一口气,身体像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攀上了这个集装箱的顶部。他的动作,轻盈而敏捷,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他匍匐在集装箱的顶部,冰冷的铁皮,紧贴着他的胸膛。他就像一只蛰伏在暗处的蜘蛛,耐心地等待着猎物,走进他精心编织的死亡之网。
b组的四名成员,越来越近了。他们手中的突击步枪,枪口上都加装了战术手电,四道刺眼的光柱,在黑暗中不停地晃动,搜索着任何可疑的角落。他们走得很慢,很谨慎,每一步都踩得异常小心。他们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对手。
带头的那名队员,代号“猎犬”,是这支小队的指挥官。他打了一个手势,示意队员们停下脚步。他蹲下身,仔细地检查着地面上的痕迹。那里,有一滴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是沈雁在后仰倒地时,后背被地面擦伤留下的。
“目标就在这附近,他受伤了!”“猎犬”用低沉的声音,通过喉麦,向其他队员通报。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在他看来,受伤的猎物,就意味着死亡的临近。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头顶上方,一双冰冷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感情,只有绝对的冷静和致命的杀意。
就在“猎犬”起身,准备继续前进的那一刹那,沈雁动了。
他就像一头从天而降的雄鹰,悄无声息地从集装箱的顶部,扑了下来。他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目标,正是走在队伍最后面的那名队员。
那名队员只觉得头顶一阵劲风袭来,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已经闪电般地勒住了他的脖子。同时,一只冰冷的手,捂住了他的嘴,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手中的突击步枪,也应声落地。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声,在激烈的枪声掩护下,显得微不足道。那名队员的身体,瞬间软了下来,像一滩烂泥,被沈雁悄无声息地拖进了集装箱的阴影里。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如闪电。前面的三名队员,竟然没有丝毫的察觉。他们还在小心翼翼地,搜索着前方的未知区域。
沈雁没有丝毫的停顿。他捡起地上那支加装了消音器的突击步枪,身体像蛇一样,贴着地面,迅速地移动到了另一个集装箱的后面。他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那三名队员的背影。
他缓缓地举起了枪,通过枪上的红外线瞄准镜,将准星套在了其中一名队员的后心上。他的手指,轻轻地搭在了扳机上,呼吸,在这一刻,几乎完全停止。
“噗!噗!”
两声沉闷而压抑的枪响,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走在最后面的两名队员,身体猛地一震,然后像被砍断的木桩一样,直挺挺地向前倒去。他们的后心,都出现了一个手指大小的血洞,鲜血,正汩汩地向外冒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带头的“猎犬”,瞬间亡魂大冒。他猛地回过头,看到的,却是两具正在倒下的尸体。他甚至来不及呼喊,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已经紧紧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下意识地就地一滚,试图躲避那来自黑暗中的致命攻击。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然而,他面对的,是沈雁。
就在他翻滚的同时,沈雁的枪口,已经如影随形地跟了过去。第三声枪响,如期而至。
“噗!”
一颗子弹,精准地钻进了“猎犬”的大腿。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翻滚的身体,重重地撞在了一个集装箱的铁皮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他手中的突击步枪,也脱手而出,飞到了几米外的地方。
“啊!”
剧烈的疼痛,让“猎犬”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他抱着鲜血淋漓的大腿,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他无法想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引以为傲的战斗小组,竟然就这么被一个人,摧枯拉朽般地全部解决了。
沈雁从黑暗中,缓缓地走了出来。他没有看地上那三具已经冰冷的尸体,而是径直走到了“猎犬”的面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在地上哀嚎的敌人,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怜悯。
“告诉我,‘主教’在哪里?”沈雁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我…我不知道…”“猎犬”挣扎着说道,“我只是个士兵…我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沈雁缓缓地蹲下身,将枪口,对准了“猎犬”的另一条完好无损的大腿。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残忍的微笑。“我猜,你很快就会想起来的。”
“不!不要!”“猎犬”惊恐地尖叫起来。
然而,回答他的,是一声沉闷的枪响,和随之而来的,更加凄厉的惨叫。
仓库的另一头,集装箱的顶端,那片深邃的黑暗中。
“主教”通过一个高倍数的夜视望远镜,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尽收眼底。他看到沈雁如同一个来自地狱的魔王,用最直接,也最残忍的方式,摧毁了他的一个战斗小组。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猎犬”脸上那因为极度痛苦而扭曲的表情。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穿着一身黑色风衣的男人。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若有若无的强大气息,却让人不敢有丝毫的小觑。他,就是“共济会”的“操盘手”。
“有意思。”“主教”放下了望远镜,那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里,竟然带着一丝兴奋和赞赏。“我开始有点喜欢这个‘提修斯’了。他的身上,有一种野性的美。一种为了生存,可以不择手段,可以摧毁一切的原始力量。这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他很危险。”“操盘手”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相互摩擦。“他的危险,不在于他的身手,而在于他的心。我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丝毫的欲望。一个没有欲望的人,是无法被控制的。”
“没有欲望,只是因为我们给的筹码,还不够大而已。”“主教”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能被收买的。忠诚、爱情、信仰…所有的一切,在绝对的利益面前,都不过是些可以随时被丢弃的廉价装饰品。他现在表现得越是桀骜不驯,就说明他的内心,越是渴望得到我们的认可。他就像一匹野马,需要一个更强大的骑士,去驯服他。”
“主教”顿了顿,转过头,看向了“操盘手”。“传我的命令,让所有人都撤回来。游戏,该结束了。我不想把他逼得太紧,那样,就不好玩了。”
“是。”“操盘手”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很快,仓库里那密集的枪声,渐渐平息了下来。剩下的那些黑衣杀手,如同潮水一般,迅速地从各个角落里退去,消失在了仓库深处的黑暗中。整个仓库,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猎犬”那断断续续的呻吟声,还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沈雁知道,这是“主教”在向他示好。或者说,是“主教”认为,他已经通过了第一轮的考验。他没有去追击那些撤退的敌人,因为他知道,那没有任何意义。他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见到“主教”。
他拖着像死狗一样的“猎犬”,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仓库的中央。他将“猎犬”扔在了地上,然后抬起头,看向了那片黑暗的源头。
“我来了。”沈雁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力量。“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吗?”
黑暗中,沉默了片刻。然后,一道强光,突然从集装箱的顶端,照射下来,刚好将沈雁笼罩其中。他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刺眼的光芒。
一个身影,缓缓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他的脸上,戴着一副银色的面具,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只露出了线条优美的下巴,和一双薄薄的嘴唇。他的手里,拄着一根镶嵌着宝石的文明杖。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身上散发出的,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仿佛凌驾于众生之上的高贵与优雅。
他,就是“主教”。
“欢迎你,提修斯。”“主教”开口了。这一次,不再是那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而是一个极富磁性的,充满魅力的男中音。他的声音,像一杯醇厚的红酒,让人不饮自醉。“我得承认,你的表现,超出了我的预期。你用你的行动,证明了你的价值。现在,你有资格,站在我的面前了。”
沈雁放下了手臂,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个神秘的“主教”。他能感觉到,从这个人的身上,传来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那是一种将一切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绝对自信,和对生命的极度漠视。
“张谦呢?”沈雁开门见山地问道。
“他很安全。”“主教”微笑着说道,“我的人,已经把他送到了一个他该去的地方。你不用担心,我们是很有诚意的。只要你加入了我们,他不仅不会有事,还会得到最好的照顾。”
“我怎么相信你?”
“你不需要相信我。”“主教”摊了摊手,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你只需要相信,你没有别的选择。就像我刚才说的,要么,你成为我们中的一员,要么,你和你的朋友,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
沈雁沉默了。他知道,“主教”说的是事实。他现在,就像一个走投无路的赌徒,唯一的筹码,就是他自己。他必须赌下去,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掀开“共济会”这张最后的底牌。
“好。”沈雁点了点头,“我加入。”
“明智的选择。”“主教”满意地笑了笑。他伸出手,向沈雁发出了邀请。“那么,欢迎来到新世界,我的朋友。从今天起,你将获得新生。一个全新的身份,一个全新的未来。你将和我们一起,去创造一个,由我们来制定规则的,全新的世界秩序。”
沈雁看着“主教”伸出的那只手,那是一只保养得极好的手,手指修长,皮肤白皙,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然而,在这只完美的手上,沈雁仿佛看到了无数冤魂的挣扎和哀嚎。
他缓缓地伸出手,握住了“主教”的手。
两只手,握在一起的那一刻,仓库的穹顶之上,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机械传动声。然后,一个巨大的,由钢铁和玻璃构成的平台,缓缓地从天而降,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请吧,我的朋友。”“主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我们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我为你准备了一个,更适合我们交流的场所。我相信,你会喜欢那里的。”
沈雁没有说话,他松开了手,面无表情地,走上了那个平台。
“主教”也跟着走了上去。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躺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猎犬”,眼神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
“处理掉。”他用冰冷的声音,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黑暗中,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响。“猎犬”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然后,便彻底不动了。
平台,缓缓地上升,最终,消失在了仓库顶部的黑暗之中。
整个仓库,再次陷入了永恒的死寂。只有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还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这里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