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夏的话语让他彻底没了力气，他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定住了一般，静静地看着她的眼泪如同决堤，一颗一颗掉落在她的衣衫上。
他心中的疑虑和困惑如同翻滚的巨浪，无法平息。
她肩膀轻轻颤抖着，死死地咬着下唇，泪水在安静中流淌，像破碎的玻璃细碎地刺痛着他的心。
他从来没有见过女生哭，那些女人得到想要的只会乖乖离开，不会在他这留下任何情绪。
他听着她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抽噎声，那种无力地悲痛感不断席卷着他，他只能颤抖着指尖将纸巾递给她。
宋初夏接过后便将低丸子撤下，用长发将自己包裹住，她的头垂的越来越低，用纸巾捂住眼睛控制着情绪。
在长久的沉默中，她的肩膀不再抖动，终于抬起了头。
他望着她的眼眸，那片澄澈已经不在，成了一片无尽的荒芜。
她用嘴角扯出笑容，带着哭后的沙哑，“对不起。”
纪康年眼睫垂下，盯着她手背上残留的泪痕，喉结慢慢滚动着，很快，他又抬眼，哑声道歉。
“是对不起你。”
“让你想起了不高兴的事。”
她眼中又像是噙满了泪水，心中压抑多年的情绪被猛地揪起，她总要用一些时间才能假装忘记。
她抬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歉意浮在脸上。
“1点多了，我们回去吧。”
他看着她眼中化不去的悲伤，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从他心底翻滚，汹涌地冲到他的咽喉处，堵得让他发不出声。
宋初夏在他前方快步走着，长发顺着她的动作轻颤，被微风吹起时像是飘浮的落叶，他看见她不时抬起左胳膊，头一会仰起，却在瞬间垂下。
到车上的这几百米距离，像是耗尽了她此生所有的力气。
她在车上拼命压抑着那窸窸窣窣的呜咽，却越哭越痛，最后绝望地闭上双眼，紧紧攥着安全带，任由眼泪浸湿脸庞。
纪康年眉心皱的厉害，唇瓣用力抿着，他的眼底波澜起伏，静谧的空间让她每一声都重重击在他的心房，挣扎了许久后，他只能柔声安慰。
“如果你愿意。”
“可以把这件事讲给我听。”
“这样或许会好受一些。”
他又扭头望了她一眼，她的鼻尖已经变得通红，那抹慌乱的情绪越来越浓。
“你一个人承受这种事会很难受的。”
宋初夏缓缓睁开眼，抽动了下鼻头，眼前的风景又变回了熟悉的模样。
她重重地呼了口气，随即释然笑出，带着哽咽的哭腔开了口。
“其实早就忘了。”
“只不过突然想起来以前的事，有些没忍住。”
他听着她云淡风轻的语气，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不自觉地缩紧，深深嵌在他的掌心，他的眼神中布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自责，有无助。
“我们都是海大的学生，所以刚才去的那些地方以前经常去。”
“还是很谢谢你的。”
她的唇角漾起恰到好处的笑，扭头望着他。
“让我吃了和以前一样的饭，想起来我还是有过美好的青春。”
“不像现在，已经成了纯正的社畜了。”
她的语气愈发轻松，仿佛刚才的一切没发生。
他听着她自我调侃，明明该笑的，却怎么也不能勾起唇角，如同以前一样戏谑地回应她。
他压着悲楚小心翼翼询问。
“你们是大学同学？”
她轻摇了摇头，目光又定在眼前的风景。
“不是。”
“我和他以前是高中同学，后来在大学碰到。”
“之后我就开始追他了。”
她的眼神中不断涌出柔软，那温暖的气息包裹着他，却烫的他无力呼吸。
他的笑带了些苦涩，“看来你很喜欢他。”
她扬起眉眼轻轻笑出，“是啊。”
“我们虽然只做了半年的同学，但是他人超级好。”
他看着她的侧脸，那样崇拜又喜悦的神情，不停绽放，仿佛让他见证了一场平凡却热烈的感情。
她的声音婉转动听，缓缓讲述着二人的故事。
“我高二转学过去，和同学们都不太熟，他是我们班长，全靠着他帮我，我才能那么快适应学校的节奏。”
“因为这个，所以你喜欢他？”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又卑微。
她扭头冲着他笑了一下。
“怎么可能啊。”
他的心头一颤，他宁可她只是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才喜欢他，或许这样才不那么刻骨铭心。
“有一次同学用多媒体放国外大尺度的mv，班里欢呼声太响了，被老师逮到了。”
“她就问是谁放的，因为平时有管电脑的同学，我估计他是不敢得罪其他人，就直接指了我。”
“也可能是因为我坐在第一排，比较顺手吧。”
“后来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一直批评我，说我一个小姑娘怎么喜欢这种少儿不宜的东西，反正骂了我几句。”
她的话中带着笑意，可是这并不好笑。
“然后呢？”
“后来我一边哭一边说不是我，她不信，办公室的老师都用那种眼神看我。”
“我都在想反正过段时间又会转走，就这样吧。”
她的笑容越来越浓，眼角眉梢都泛出爱意。
“他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直接站在我身边，对老师说是他让放的，跟我没关系。”
“就那一瞬间，我就喜欢上他了。”
她垂下眼睫有些害羞。
“是不是很扯，喜欢人的理由莫名其妙的。”
他眼底的悲痛已经将他淹没，眼眶已经红透了，喉间的酸涩让他一丝声音也发不出。
“他午休的时候出去打球了，根本没在教室，怎么可能是他。”
“后来我问他来着，他说看我没在教室，就问了我同桌，想都没想就去了办公室，他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反正就这样做了。”
一瞬间，她仿佛又看见他坐在她身旁，阳光散在他周围，让他愈发熠熠生辉。
“他说幸亏他去了，才让他捡了我这么可爱的女朋友。”
她已经在他们记忆的废墟里独自待了许久，自从他去世后，她再也没有对别人讲过他们的事，那些过往，被她深深埋在了谷底。
她在看到纪康年那一瞬间，先被他的脸吸引，再就是他那些不羁的神情，同一个在20岁便死去的人一模一样。
那一年，逝去的不止是她的恋人，还有变成一副虚假躯壳的父亲，她没有时间悲痛，沉重的压力让她喘不过气，她的生活从此只变成了挣钱和医院。
她的眼泪再次滑落，嘴角却还挂着浅笑。
“不过这些都过去了。”
“即便我们没有说分手，他应该也会支持我的吧。”
纪康年已经将车缓缓停进了写字楼的地库，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眼神晦暗不明，她扭头和他深邃的眼眸对上，语气变得平静。
“其实是我不对。”
“你那天哄南星的时候，让我有一瞬间想到了他。”
“凑近以后，发现你们的神情确实有些像，才恍了神。”
“我不该在你身上找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是你的话提醒了我。”
“你并不是我想要的，我应该去找其他更适合我的人。”
她的笑容愈发动人，如同清风拂过心涧，却痛的他不能喘息。
“我们不能是朋友，那会让我越来越想他。”
“这几天很谢谢你。”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