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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书房

清晨的风裹着夜寒钻进楼道,王静裹紧护士服的领口,指尖捏着钥匙串,金属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轻颤。值了一整晚夜班,她的眼睛里还带着红血丝,眼下发青,连走路都带着点虚浮的疲惫——凌晨三点刚送走一个急性心梗的病人,五点又跟着护士长查了一轮房,此刻满脑子都是“喝碗热粥”“补个觉”的念头。可钥匙插进锁孔、轻轻拧开的瞬间,她却先皱了眉。

往常这个点,客厅该飘着豆浆的香气,丈夫李建国总会坐在靠窗的沙发上翻早报,老花镜滑到鼻尖,手指会顺着教育版的标题慢慢划,等她进门就念叨“今天有个高三复习的专栏,你看看跟我们家孩子的进度对不对”。但今天,屋里静得反常,连挂在玄关墙上的石英钟,“滴答、滴答”的走动声都像被放大了好几倍,敲得人心尖发慌。

换鞋时,她的目光扫过茶几,心又往下沉了沉。茶几上倒扣着一个白瓷杯,杯沿留着半圈浅褐色的茶渍,是李建国常用来泡绿茶的那只——他有个习惯,睡前会泡杯淡茶,说能“解备课的乏”;杯子旁边摊着本翻开的教案,封皮上印着“高三数学第一轮复习——函数专题”,里面是他熟悉的字迹,一笔一画都透着认真,连数字“0”都画得格外圆,却只写了两行就断了,最后一个“解”字的笔画拖得很长,笔尖在纸上顿了个小墨点,像是突然被什么打断。王静伸手碰了碰教案的纸页,指尖还能触到淡淡的余温,不是冰凉的,说明昨晚他至少还在这里待过。

一股莫名的不安顺着脊椎往上爬,像小虫子在爬,痒得人心里发毛。她放轻脚步朝书房走,拖鞋踩在地板上,几乎没发出声音。书房在客厅尽头,门没关严,留着一道指节宽的缝,里面没开灯,只有晨光从厚重的深蓝色窗帘缝里漏进去,在地板上投出一道细长的光带,像一条发亮的银线。王静的手指搭在门板上,指尖的温度几乎要被冰凉的木头吸走,她轻轻一推,门板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屋里格外刺耳。

下一秒,她的呼吸瞬间卡在喉咙里,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原地。

李建国趴在书桌旁的米白色地毯上,姿势很不自然。他上半身压着一张摊开的练习册,后背微微弓着,像是累极了趴在桌上睡着,可肩膀却透着僵硬的弧度;右臂压在身下,左手半握着,指尖还勾着一页从练习册上撕下来的纸,纸角被攥得发皱,边缘卷了起来;周围散着好几本书,一本《高考数学真题解析》摊开在他脚边,书页被踩出浅浅的折痕,油墨印的函数图像沾了点灰尘;书桌右侧的青花瓷杯翻倒在地,深色的茶水在地毯上晕开一大片不规则的污渍,边缘已经半干,结出暗沉的印记,像一块难看的疤。

作为当了十年护士的人,王静对“死亡”的气息太敏感了——丈夫的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泛着青紫色,连露在外面的手腕都没有一丝血色。她甚至不用靠近,就能确定那不是“昏迷”,而是彻底的失去生机。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发抖。她想冲进去,想把他扶起来,可多年的职业素养让她硬生生停住脚步——她知道,现在任何多余的触碰,都可能破坏现场,影响后续的调查。

几秒钟后,她颤抖着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映出她惨白的脸。手指抖得厉害,连“110”三个数字都按不准,第一次按错了一个键,慌忙挂断,第二次才准确按下。电话接通的瞬间,她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可尾音还是忍不住发颤:“警察同志,您好,我家有人出事了。我丈夫倒在书房里,已经……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请你们马上过来。”

她报出详细地址,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楚:“和平小区3号楼2单元501,你们快点,我没碰任何东西,就在门口等。”接线员让她保持冷静,说巡逻车已经出发,她“嗯”了一声,挂断电话。没有再打其他号码——她比谁都清楚,此刻打120已经没有意义,保护现场才是最该做的事。

手机从掌心滑到沙发上,她靠着门框慢慢蹲下来,眼泪砸在冰凉的瓷砖上,无声无息。楼道里传来邻居开门的声音,住在对门的张阿姨探出头,看到她蹲在地上哭,连忙走过来:“小静?怎么了这是?大清早的怎么哭了?”

王静抬起头,眼泪糊了一脸,声音哽咽:“张阿姨……建国他……他没了……我已经报警了,您别进去,别碰里面的东西。”

张阿姨的脸色瞬间变了,嘴唇哆嗦着,半天没说出话,最后只是拍了拍王静的后背,轻声安慰:“好孩子,你挺住,警察马上就来了,会查清楚的。”她站在王静身边,没有再追问,只是陪着她一起等,楼道里的风灌进来,吹得两人都打了个冷颤。

没过多久,楼下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最后停在单元楼门口。王静猛地站起来,踉跄着跑到门口,拉开门就看见两个穿藏青色警服的人朝这边跑,前面的男人四十岁左右,中等身材,额角有道浅疤,是从眉骨延伸到太阳穴的,看着有点严肃,肩章上的警徽在晨光里闪着冷光;后面跟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警员,个子很高,胸前的警号还透着新亮,脸上带着点青涩,手里端着一个黑色的相机包,背上还背着勘查包,跑得有点喘。

“同志,是你报的警?”前面的男人停在门口,蹲下来扶王静,他的手很稳,掌心带着点薄茧,语气尽量温和,“我姓张,是刑警队的队长。你先别急,我们进去看看现场。你刚才说,你丈夫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你没碰过里面的东西吧?”

王静摇着头,眼泪还在掉,说话断断续续:“没……没碰……我是护士,一看就知道他不行了,没敢进去,就赶紧报了警……”

老张点点头,朝年轻警员递了个眼神:“小林,先戴装备。”

叫小林的警员立刻放下相机包,从里面拿出乳胶手套、鞋套和头套,动作麻利地穿戴好,又递给老张一副。两人都收拾好后,才轻手轻脚地走进屋里。老张先检查了玄关的门锁,蹲下来,指腹顺着锁芯摸了一圈,又看了看门框上的锁扣,没发现撬动的痕迹——锁芯是完好的,没有被暴力破坏的划痕,锁扣上的油漆也没掉,说明门是正常打开的,不是被强行闯入。

接着,他又检查了客厅的窗户。客厅有两扇朝南的窗户,装的是老式的月牙锁,老张伸手隔着玻璃碰了碰锁扣,两个锁都扣得很紧,没有松动的迹象;窗框周围的密封条也完好无损,没有被刀划开或者被撬过的印子。“窗户都是锁死的。”他低声对小林说,语气很肯定。

小林端着相机,从门口开始拍摄现场,镜头缓缓移动,没有放过任何细节。他先拍了玄关的整体环境,包括王静的拖鞋、茶几上的教案和白瓷杯,然后是客厅的沙发、电视柜、墙上的全家福——照片里李建国抱着上初中的儿子,笑得眉眼弯弯,王静站在旁边,手里拿着奖杯,是她去年评“优秀护士”得的。接着,镜头移到书房门口,小林特意拍了门缝的宽度、门板上的木纹,还有门把手——门把手上没有明显的灰尘,看起来经常被触碰。

“张队,书房门是开着的,大概有五厘米的缝。”小林压低声音说,一边说一边调整相机角度,拍下书房门口的全景。

老张走过去,轻轻推开书房门,动作很轻,生怕碰动门板上的痕迹。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着茶水的味道飘出来,不算浓,但很清晰,和家里原本的洗衣液香味混在一起,格外刺鼻。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室内:倒在地毯上的李建国、散落的书籍、翻倒的青花瓷杯、桌角的黄铜镇纸,还有靠墙立着的那块小黑板。

小林紧随其后,端着相机走进来,闪光灯在昏暗的书房里亮起,“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他先拍了李建国的整体姿势,从正面、侧面、背面各拍了几张,然后是周围的物品:摊开的练习册、散落的书籍、翻倒的茶杯、地毯上的茶渍。他蹲下来,近距离拍摄茶渍的边缘形态——茶渍已经半干,边缘呈现出不规则的波浪状,说明杯子倒在地上的时间不短了;又拍了桌角的黄铜镇纸,镇纸是巴掌大小的,表面刻着松鹤延年的图案,原本是亮黄色的金属,此刻却沾着暗红的痕迹,还粘了几根黑色的头发。

“张队,镇纸上有可疑痕迹。”小林指着镇纸,声音压得很低。

老张走过去,弯腰仔细看了看,没有碰:“先别动,等法医来。”他的目光又扫过书桌——书桌上摊着一本打开的笔记本,上面画着函数图像,用红笔标了重点,旁边放着一支断了芯的铅笔;书桌有三个抽屉,最上面的抽屉拉开了一条缝,露出半截白色的粉笔,是李建国平时写板书用的;抽屉把手是铜制的,表面很亮,没有明显的灰尘。

小林继续移动相机,镜头落在靠墙的小黑板上。黑板是半人高的浅木色边框,是李建国去年特意买的,给学生补课时用来写题很方便。上面用白色粉笔,孤零零写着三个大字:李建国。字迹同样工整,像是随手写上去的,又像是特意留下的。小林没多想,顺手拍了几张黑板的全景和细节,连黑板槽里堆积的粉笔灰都没放过,再把粉笔头放进了证物袋,便转身去拍其他角落。

没过十分钟,法医就到了,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头发花白,戴着金边眼镜,拎着一个银色的勘查箱,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助手。他走进屋,先跟老张打了个招呼,然后戴上双层手套、鞋套和口罩,轻步走进书房。

“老陈,麻烦你了。”老张低声说。

被称为老陈的法医点点头,没说话,蹲在李建国身边,先观察了死者的面部——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瞳孔已经散大,没有光泽。他又伸出手指,放在死者的颈动脉处,停留了十几秒,然后摇了摇头,对老张说:“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具体得等尸检。”

他继续检查,轻轻拨开死者后脑的头发,一道不规则的伤口赫然出现,伤口大约有三厘米长,边缘有些外翻,还沾着细小的金属碎屑和灰尘,周围的头发被血粘成了一绺,颜色暗沉,已经干了。“致命伤在后脑,钝器造成的。”老陈的声音很平静,“伤口形态和桌角那枚黄铜镇纸的边缘吻合,应该就是凶器。”

他又检查了死者的手指,指甲缝里没有异物,没有抓挠的痕迹;手腕和脚踝处也没有捆绑的痕迹,身上的衬衫虽然有些皱,但没有撕扯的印子。“看起来像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袭击的,反抗痕迹很轻。”老陈站起身,对助手说,“先拍照固定伤口,提取金属碎屑和头发样本。”

小林已经用透明的证物袋将黄铜镇纸小心装起来,袋口封好,贴上标签,上面写着“疑似凶器——黄铜镇纸,和平小区3-2-501书房书桌角提取”。他拿着证物袋,对老张说:“张队,镇纸上没发现清晰指纹,表面被擦过,很光滑。”

老张“嗯”了一声,目光又回到书房的整体环境。门窗完好、凶器是屋内物品、反抗痕迹轻——这几点串联起来,一个初步的判断在他心里成型:凶手大概率是死者认识的人,甚至可能是熟人,才能在死者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进入房间,并用屋内的物品行凶。

这时,王静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张阿姨帮她倒了杯热水,让她坐在沙发上。老张走过去,递过一张纸巾,语气尽量温和:“王女士,我们需要了解一些情况,你尽量回忆一下,昨晚你出门上夜班前,你丈夫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比如要见什么人,或者有什么烦心事?”

王静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声音还有点抖:“昨晚八点我出门的时候,他还在书房改作业,说等改完作业就备课,还说给我留了夜宵在冰箱里,是我爱吃的豆沙包。他……他最近好像有点心事,有时候坐在沙发上发呆,我问他怎么了,他只说‘没事,就是有点累’,我还以为是高三复习压力大,学生不好管,就没多问……”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他这个人很仔细,每天睡前都会把门窗检查一遍,尤其是书房的窗户,他说怕下雨飘进来水,把书弄湿。所以我肯定,他昨晚睡前是锁了窗户的,现在窗户还锁着,说明凶手不是从窗户进来的。”

“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你有没有联系过他?比如打电话、发微信?”老张继续追问,手里的笔已经在小本上记下要点,“他平时这个点一般在做什么?”

“没有……夜班特别忙,凌晨一点多来了个急性阑尾炎的病人,我跟着做手术,一直忙到四点多,手机调了静音,放在护士站的抽屉里,没顾上看。”王静的声音更低了,满是懊悔,“他这个点一般在备课,有时候会看会儿教学视频,很少出门,也很少有人这个点给他打电话……”

老张没有再追问让她更自责的问题,转而问:“你丈夫平时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比如在学校和同事有矛盾,或者和学生家长有争执?”

“没有!”王静立刻摇头,语气很肯定,“他教了三十年书,从来没跟人红过脸。学生都喜欢他,说他讲题清楚,不骂人;同事也都说他脾气好,去年还评了‘优秀教师’。家长找他问孩子的情况,他都耐心跟人家说,有时候还会免费给学生补课,怎么会得罪人呢?”

老张点点头,又问了几个关于李建国社交关系的问题——平时和谁来往多、有没有经常联系的朋友、最近有没有陌生人来家里拜访。王静都一一回答,说李建国平时除了上班,就是在家备课,很少出去应酬,来往的都是学校的同事和几个老同学,最近也没有陌生人来家里,连快递都是放在小区门口的代收点。

这时,支援的警员也赶到了,一共来了三个人,都穿着警服,手里拿着勘查设备。老张简单跟他们交代了任务:“你们先把现场警戒线拉起来,重点保护书房;然后仔细勘查每个房间的门窗,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痕迹;再把客厅和书房的物品都登记一下,尤其是死者的手机、电脑,还有书桌抽屉里的东西,都要小心提取,带回队里检查。”

警员们立刻行动起来,拿出黄色的警戒线,在书房门口和客厅之间拉了一道,又在玄关门口也拉了一道,防止无关人员进入。一个警员蹲在地上,用手电筒照着地毯,寻找可能的脚印;另一个警员则在书桌抽屉里翻找,动作很轻,生怕碰坏里面的物品——抽屉里放着几本教案、一支钢笔、一个计算器,还有一个黑色的笔记本,上面记着学生的成绩;还有一个警员拿着卷尺,测量着从门口到书桌、从书桌到尸体、从尸体到翻倒茶杯的距离,每一个数据都仔细记在笔记本上,连小数点后两位都没放过。

小林还在书房里拍摄细节,他对着书桌抽屉的缝隙、窗户的锁扣、地毯上的纤维都拍了特写,偶尔回头看看老张,眼神里带着点询问——目前看来现场没有明显的突破口,只能等后续的物证检验和尸检结果。老张会意,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仔细勘查,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老陈和助手已经完成了初步勘查,将提取到的样本放进证物袋,对老张说:“尸体需要运回局里做详细尸检,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比如凶器的具体击打角度、死者生前是否有基础疾病,还有胃内容物的情况,能更精准地判断死亡时间。”

老张点头:“辛苦你们了,尸检结果出来了第一时间告诉我。”他又转向王静,“王女士,我们需要你跟我们回队里做一份详细笔录,你看可以吗?家里我们会安排人看守,等勘查结束,会通知你回来。”

王静站起身,腿还有点软,张阿姨扶了她一把:“小静,我跟你一起去,等你录完笔录我陪你回来。”

王静看了看张阿姨,又看了一眼被警戒线隔开的书房,声音低得几乎要被自己的呼吸淹没:“好……我跟你们走。”

老张点点头,示意一名女警过来,搀扶着王静往外走。临出门前,王静回头看了一眼那块小黑板,目光在右上角的三个字上停了不到一秒,又迅速移开,像被什么刺痛了似的。

走廊里光线昏暗,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响。张阿姨一边走,一边小声安慰她,话里话外都是“会好的”“别担心”。王静只是点头,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手背上,冷得像冰。

与此同时,屋里的勘查工作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老张站在书房门口,视线从地毯上的茶渍移到书桌,再到那块小黑板。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黑板上那三个字?还是茶杯倾倒的角度?抑或是那道伤口的形状?

“小林,把黑板整体再拍一张,然后把粉笔灰取样。”老张说。

“好的。”小林应声,又对着黑板拍了几张,然后用镊子从黑板槽里夹取了一点白色粉末,小心地装进证物袋。

“书桌的抽屉,先别急着打开,等技术队来再统一处理。”老张补充道,“还有,注意观察地毯纤维上有没有异物,尤其是茶渍边缘。”

“明白。”

老张走到窗边,再次确认窗户是从内部锁死的,窗台上积着薄薄一层灰,没有被擦拭过的痕迹。他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玻璃,声音沉闷,没有异样。

这时,一名技术警员低声报告:“张队,我们在茶杯碎片的边缘发现了一小块透明的薄膜,可能是胶带残留。”

老张的眼神微微一凝:“先封存,带回实验室化验。”

他转身又看了一眼那块小黑板,像是在对自己,又像是在对整个房间说:“这个案子,恐怕不简单。”

屋外,救护车的鸣笛声远远地传来,又慢慢远去。楼道恢复了清晨的寂静,只剩下屋内相机快门的“咔嚓”声,和老张低沉而有节奏的指令。

一切都像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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