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纬身化混沌流光,将“蛰龙术”与对地脉的感应催发到极致,于云梦大泽西陲的荒凉戈壁上,向着东方首阳山的方向,全速疾驰。他并未选择高空飞遁,那太过显眼,容易成为幽冥或某些不轨之徒的目标。而是紧贴地面,身形与起伏的沙丘、戈壁的地脉波动融为一体,如同大地上掠过的一缕清风,速度却比寻常金丹修士御剑飞行更快三分。
沿途,他时刻保持警惕,神识混合着新得的星辰洞察之力,如同无形的雷达,覆盖方圆百里。他能“看”到空气中愈发紊乱的灵气与死气交织,能“听”到远方隐约传来的、不知名生物的凄厉嘶吼与斗法余波。云梦泽,这座古老而神秘的大泽,在“黄泉眼”异动的阴影下,正变得越来越躁动不安,危机四伏。
他刻意避开了几处灵气波动异常剧烈、疑似有高阶修士或强大妖兽活动的区域,也绕过了两处感知到微弱幽冥死气盘踞的险地。如今的他,虽实力大进,但孤身一人,又身负重要信息与传承,不宜节外生枝。
如此日夜兼程,不眠不休。得益于“观星台”传承的滋养与混沌星火金丹的强大恢复力,他并未感到多少疲惫。反而在不断的赶路与对周围环境的“洞察”中,对“星辰衍道篇”的运用,以及对自身新力量的掌控,愈发得心应手。
三日后,熟悉的、巍峨连绵的青山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那山势雄奇,云雾缭绕,主峰如剑指苍穹,即便相隔遥远,亦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堂皇正大、浩瀚磅礴的灵气与一股无形的、令人心安的庇护之意——正是中州正道巨擘,首阳山!
荀纬心中一定,速度又快了三分。然而,越是接近山门,他眉头却微微蹙起。以他如今的洞察力,能清晰感觉到,笼罩首阳山的护山大阵——“周天星斗伏魔大阵”,此刻正全力运转着!阵法光幕虽隐于云雾,但那引而不发的磅礴威压,以及山门各处隐约传来的、比平日更加频繁、更加肃杀的巡逻弟子气息,无不昭示着——宗门,已进入高度戒备状态!
显然,云梦泽的剧变、幽冥的异动、乃至他之前传递回的部分信息,已让宗门高层警觉,并做出了应对。
“看来,情况比想象的更严峻。”荀纬心中一沉,不再隐匿身形,而是显露出自身气息,同时从怀中取出那枚代表内门真传弟子身份的赤阳令,注入一丝丹元。令牌光芒微亮,与护山大阵产生共鸣,一道无形的波纹扫过荀纬,确认身份无误。
“来者可是荀文辅师侄?”一个沉稳中带着惊喜的声音,自山门方向传来。紧接着,数道剑光自云雾中射出,当先一人,身着月白道袍,面容清矍,正是之前坐镇翠微谷、后护送丹霞仙子与荀纬回山途中分道而行的内门长老——清虚真人!其身后,跟着数名气息精悍、皆在筑基后期的执法殿弟子。
“弟子荀文辅,见过清虚师伯!”荀纬按下遁光,于山门前落下,对着清虚真人恭敬行礼。他能感觉到,清虚真人气息沉凝,但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显然近期宗门事务繁重。
“好!好!回来就好!”清虚真人上前一步,仔细打量荀纬,眼中异彩连连,抚掌叹道,“不过月余不见,文辅你……修为竟精进如斯!气息渊深,隐有星辉流转,更兼一股前所未有的厚重包容之意……看来,那‘观星台’传承,你已成功获取,且收获匪浅!”
他一眼便看出荀纬的不同。不仅是修为从之前的筑基(他不知荀纬早已结丹并重铸)跃升到了令他都有些看不透的金丹层次(荀纬刻意收敛,但本质瞒不过同阶),更重要的是那股气质的变化,沉静、深邃、洞察,仿佛能包容万物,又带着星辰的浩瀚与薪火的温暖,与月余前那个锋芒内敛、却略显青涩的弟子,判若两人。
“侥幸有所得,然凶险万分,幽冥环伺,险些不能回返。”荀纬简略道,随即神色一肃,“师伯,弟子有要事需立刻禀明山主!事关云梦泽幽冥阴谋、‘黄泉眼’异动、‘镇魔三钥’,以及……一场可能席卷天下的浩劫!”
清虚真人闻言,面色瞬间凝重下来,挥手示意身后弟子退下警戒,沉声道:“果然如此!山主与诸位长老,近日亦感天机晦涩,劫气升腾,云梦泽方向死气冲天,正忧心不已。你能带回确切消息,实乃宗门之幸,苍生之幸!随我来,山主与丹霞、阵元等长老,此刻正在‘星火殿’议事!”
说罢,他袍袖一卷,带着荀纬,化作一道迅疾剑光,穿透云雾缭绕的护山大阵,向着首阳山主峰之巅,那座象征着宗门核心、供奉着历代先贤与薪火本源的巍峨大殿——“星火殿”,疾飞而去。
沿途,荀纬俯瞰下方。只见首阳山内,气氛肃杀。各峰弟子往来匆匆,神色凝重,演武场上,剑气纵横,道法轰鸣,显然是在加紧操练,备战气氛浓郁。护山大阵的光辉,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一切迹象都表明,宗门已进入临战状态。
数息之后,剑光落于“星火殿”前宏伟的广场。殿高九重,飞檐斗拱,通体由赤红色的“炎阳玉”与暗金色的“星辰铁”筑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更有一股温暖、浩大、不屈的薪火道韵,自殿中弥漫而出,笼罩四方,令人心生敬畏与安宁。
清虚真人收起剑光,对殿前侍立的道童略一点头,便带着荀纬,快步踏入殿中。
殿内空间极为广阔,穹顶高悬,绘有日月星辰、先民筚路蓝缕、薪火相传的浩瀚壁画。地面铺着光可鉴人的玄色玉石。此刻,大殿深处,那尊高达十丈、由整块“薪火神木”雕琢而成、散发着温暖光芒与无尽威严的燧皇圣像之下,数道身影,正肃然而立。
居中一人,身着简单的赤色麻衣,须发皆白,面容古朴,眼神却清澈明亮,如同蕴含宇宙星辰,正是首阳山当代山主,修为已达元婴后期、触摸到化神门槛的当世顶尖大能——清虚子!其左侧,是丹霞仙子与阵元真人,右侧,则是两位气息渊深、荀纬未曾见过的长老,一人背负古剑,剑气冲霄,应是剑阁长老;另一人手持拂尘,道韵缥缈,应是经阁长老。
“弟子荀文辅,拜见山主,拜见诸位长老!”荀纬上前,于殿中站定,对着清虚子与诸位长老,深施一礼。
“文辅,不必多礼。”清虚子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直透人心的力量,他目光落在荀纬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与欣慰,“看来,你此番云梦泽之行,际遇非凡。不仅修为大进,更得无上传承,身蕴星火,道基已成。很好。”
“山主慧眼。”荀纬直起身,不再赘言,神色凝重,将自离开翠微谷后,如何遭遇“血斧屠刚”与幽冥争夺“黄泉令”碎片,如何被迫进入“天星原”寻“星坠湖”,如何在“观星台”外遭遇幽冥埋伏、与幽骨及影煞激战,如何获得“星辰衍道篇”传承,以及传承中所得关于“三才镇魔大阵”、“镇魔三钥”、幽冥真实图谋(释放玄冥乃至更恐怖存在)、星图所示“黄泉眼”彻底洞开、正邪浩劫、三钥合一、血海归墟等关键信息,条理清晰、重点突出地,一一道来。同时,他取出了那几块暗金色金属板、残破的“黄泉令”碎片,以及那枚彻底黯淡的“玄冰本源”晶石碎片作为佐证。
殿中一片寂静,唯有荀纬的声音在回荡。清虚子、丹霞仙子、阵元真人,以及剑阁、经阁二位长老,皆凝神静听,面色随着荀纬的讲述,变得越来越凝重,越来越严肃。尤其是当听到“影煞”亲至“观星台”、荀纬与之周旋并逼退对方,以及星图所示那毁天灭地的浩劫景象时,几位长老眼中,更是精光爆射,有惊怒,有骇然,更有深深的忧虑。
待荀纬讲述完毕,殿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良久,清虚子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沉重:“星图所示,与老夫近日心血来潮、感应天机所得,大致相符。幽冥此番,所图非小,乃欲倾覆天地,重定秩序。那‘黄泉眼’,便是关键节点。三钥之事,更是核心。文辅,你能带回如此详尽准确之信息,并成功获取‘观星’传承,于宗门,于天下,皆是大功!”
他目光扫过众人,继续道:“然,时不我待。据文辅所言,影煞退去,必不会善罢甘休,‘黄泉眼’彻底洞开之日,恐已不远。三钥流散,幽冥必全力搜寻。我首阳山身为正道砥柱,绝不能坐视浩劫降临!”
“丹霞、阵元。”清虚子看向二人。
“在!”丹霞仙子与阵元真人齐声应道。
“即刻起,丹阁全力炼制各类疗伤、祛毒、恢复、破邪之丹药,库藏尽开,以备大战。阵阁则负责检查、加固护山大阵,并着手炼制一批便携阵盘、阵旗,分发各峰弟子,增强小队作战与防御之能。”
“谨遵山主法旨!”
“剑阁、经阁。”清虚子又看向另两位长老。
“在!”
“剑阁弟子,即日起进入战备状态,加强合击剑阵演练。经阁则开放部分高阶功法、秘术权限,供有功弟子兑换修习,尽快提升整体实力。同时,密切关注修真界各处动向,尤其是与云梦泽、西荒、北冥相关之情报,随时禀报。”
“是!”
分派完毕,清虚子目光重新落回荀纬身上,眼中带着期许与一丝复杂:“文辅,你身负‘薪火’、‘地脉’、‘星辰’三大机缘,道基独特,潜力无穷,更亲历幽冥阴谋核心,得‘观星’传承。此劫,你既是应劫之人,亦是……破劫之关键。”
“老夫欲让你,暂领‘监察’之职,独立于各殿之外,可调动部分宗门资源与情报,专门负责追查‘镇魔三钥’下落、监视幽冥动向、以及与‘观星’传承相关的后续线索。同时,你需尽快将所得传承消化、巩固,提升实力。宗门,会为你提供一切所需之支持。”
荀纬心头一震,知道这是山主对自己的巨大信任与托付,亦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他深吸一口气,躬身应道:“弟子,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山主所托,不负宗门厚望!”
“很好。”清虚子点头,又看向丹霞仙子,“丹霞,文辅伤势初愈,又经连番大战,传承新得,需时间稳固。你带他去‘星火池’秘境,开启最高权限,让他在其中闭关一段时日,务必使其状态达到最佳。”
“是,山主。”丹霞仙子应下。
“诸位,浩劫将临,我辈修士,唯有同心戮力,方能觅得一线生机。都去准备吧。”清虚子挥了挥手,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坚定。
众人齐声应诺,各自离去。
荀纬在丹霞仙子的带领下,向着后山禁地“星火池”方向行去。他回首望去,只见清虚子山主依旧立于燧皇圣像之下,仰望穹顶星辰壁画,背影在巨大的圣像映衬下,显得有些孤寂,却又如同定海神针,支撑着这片山门的天空。
他知道,真正的狂风暴雨,即将到来。而首阳山,这传承了万载薪火的圣地,已然做好了迎接一切挑战的准备。
而他荀文辅,也将在这风暴眼中,以手中新得的星火,去照亮前路,去守护……这薪火相传的文明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