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呼延灼大军抵达梁山泊外,于金沙滩以北三十里处,择一地势开阔的平原地带安营扎寨。营盘连绵,旌旗招展,戒备森严,尤其是中军一处用木栅围起的特殊区域,不时传来沉闷的马蹄声和金属摩擦声,正是那威名赫赫的连环甲马军驻地。
梁山泊,聚义厅内,气氛凝重。朱贵派出的精锐哨探,冒死抵近侦察,带回了关于官军营盘和连环马军的详细情报。
“寨主,各位头领,”哨探头目身上还带着夜行露水,单膝跪地汇报,“呼延灼大营依山傍水,布置得法,巡逻严密。其连环甲马军单独成营,约有五百骑。小的曾于黎明时分,借薄雾掩护,潜至近处土丘观望,亲眼目睹其操练……”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仍残留着震撼:“但见那些战马,比寻常马匹高出半头,极其雄壮,通体披挂厚重铁甲,只露眼、鼻、四蹄。马上骑士亦是全身重铠,手持长矛大戟。操练时,五骑或十骑为一组,以小儿臂粗的铁环套索相连,同进同退。启动时略显迟缓,但一旦冲锋起来,蹄声如雷,尘土飞扬,真如一道移动的铁壁铜墙!寻常箭矢射在甲上,叮当落地,难伤分毫。演练冲阵时,前方设有草人木桩,被其一冲,顿时碎裂飞散,威力骇人!”
厅内众头领闻言,脸色都沉了下来。阮小七咂舌道:“他娘的,包得跟铁罐头似的,还连着铁索,这怎么打?”
鲁智深拧着浓眉:“洒家这棍子,敲碎一两个铁罐头或许还行,可几百个连在一起冲过来,怕是也挡不住!”
朱武摇着羽扇,沉吟道:“铁索连环,增强冲击与防护,然亦失之笨重迂回,且惧火攻、险地。然呼延灼用兵老道,必择平原决战,发挥其长。我军若避而不战,固守水寨,虽可保一时无虞,然则粮道受阻,士气受损,终非长久之计。”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始终沉默不语的林冲。
林冲闭目凝神,脑海中飞速闪过哨探描述的景象,更浮现出前世记忆碎片中关于连环马的种种信息。弱点……弱点在哪里?铁索?对,铁索是关键!既是优势,也是最大的破绽!
他猛地睁开双眼,精光四射,沉声道:“诸位所见不错,连环马阵,正面硬撼,确是以卵击石。然其并非无懈可击!其致命之处,恰在那连接马匹的铁索之上!”
他走到沙盘前,拿起几枚代表骑兵的木偶,用细绳象征性地连在一起。
“诸位试想,连环马冲锋,凭借的是集群之力,势不可挡。但若使其无法冲锋,甚至自乱阵脚,其威力便十去七八!”
“如何使其无法冲锋?”林冲自问自答,“一者,可利用地形,诱其进入沼泽、崎岖山地、狭窄林地,使其铁索成为累赘,难以展开。二者,可设陷坑、绊马索,专伤其马腿!马失前蹄,重甲便成囚笼!”
“更重要的是,”林冲目光锐利,“需有一种兵器,能克制其铁索,或专攻其弱点!”
他停顿片刻,仿佛在回忆什么,缓缓道:“我曾听闻,东京金枪班中,有一位教头,姓徐名宁,家传一套钩镰枪法,神妙非凡。其枪头一侧带一倒钩,可扎可刺,亦可钩、拉、锁、拿,尤其善于克制马军,专钩马腿,锁拿兵刃!”
“钩镰枪?”鲁智深眼睛一亮,“专钩马腿?妙啊!若能将那铁索勾住,或直接将马腿钩断,这劳什子连环阵,不攻自破!”
朱武抚须点头:“寨主此言,如拨云见日!钩镰枪若运用得当,确是破解连环马的利器!只是……那徐宁乃朝廷命官,家传绝技,岂肯轻易传授?”
林冲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弧度:“事在人为。徐宁之事,容后再议。当务之急,是依据连环马之弱点,调整我军战术。”
他转向众头领,开始部署:
“鲁大师,即日起,步军操练重点转为防御骑兵冲击之圆阵、拒马阵,多备鹿角、铁蒺藜。另,选派身手敏捷、胆大心细者,专练滚地近身之术,目标只有一个——敌军马腿!”
“得令!”鲁智深摩拳擦掌。
“阮二哥,水军加强巡逻,控制所有水道。若官军敢以小船来袭,不必客气,全力歼之。若其大军试图搭建浮桥,则半渡而击!”
“遵命!”阮小二拱手。
“朱贵兄弟,加派人手,严密监视官军粮道,寻机骚扰,断其补给!”
“是!”
“此外,”林冲最后道,“即刻起,山寨匠作营暂停其他军械打造,集中全力,依我所述之形制,试制钩镰枪!无需尽善尽美,但求枪头带钩,坚韧耐用!”
“是!”负责匠作营的汤隆大声应命。
众头领领命而去,各自忙碌。聚义厅内,只剩下林冲和朱武。
朱武低声道:“寨主,徐宁之事……”
林冲目光深远:“呼延灼势大,强攻难胜。欲破连环马,钩镰枪与徐宁,缺一不可。此事,我已有计较,需双管齐下。军师且助我稳住防线,徐宁之事,我自有安排。”
朱武看着林冲成竹在胸的神情,不再多问,躬身退下。
林冲独自走到厅外,望向北方官军大营的方向,眼神冰冷而坚定。
呼延灼,你的连环马固然厉害,但并非无敌。这个时代没有的战术思想和兵器知识,就是我最大的优势。钩镰枪,只是开始。你若敢来,这八百里水泊,便是你连环马军的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