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而寂静的水晶广场上,唯有悬浮的秩序核心散发着恒定的乳白色光芒,与下方裂隙渗出的灰黑雾气进行着无声的拉锯。那尊端坐于王座上的水晶遗骸低垂着头颅,手中的水晶书页紧闭,如同一位沉眠于时光尽头的君王,守护(或镇压)着眼前的灾厄与秘密。
林九川三人的目光,从遗骸、裂隙、秩序核心,最终落在了广场另一侧,一个与周围宏伟景象略显“格格不入”,却又异常显眼的物体上——
那是一座塔。
一座仅有三丈余高,通体由一种暗银色、非金非玉的未知金属构筑而成的塔。其造型与影像中那座贯穿天地、最终折断的秩序光塔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按比例缩小了无数倍,如同一个精致的模型。
然而,这“模型”绝非凡品。塔身表面,覆盖着密密麻麻、细小到肉眼难以辨认的古老符文。这些符文并非静态雕刻,而是在不断流转、闪烁、明灭,散发出一种与悬浮秩序核心同源、但更加内敛、更加“智能”的秩序波动。光芒流转间,塔身偶尔变得近乎透明,能隐约看到内部极其复杂的、由光流构成的立体结构在缓慢运转。
它静静矗立在广场边缘,仿佛亘古以来就在那里,与中心的遗骸、核心、裂隙形成一种微妙而稳固的三角关系。
“这是……那座光塔的‘控制核心’?还是……某种‘记录终端’?”墨灵走近几步,却又不敢靠得太近,青铜镜的光芒小心翼翼地向塔身探去。镜光接触到塔身表面流转的符文,立刻被柔和但坚定地“弹”开,无法深入分毫。
苏翎则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尤其是那些探险队的干尸:“那些人……似乎是在朝拜这座小塔,或者试图启动它的时候死去的。”她注意到,其中一具干尸的手指,还保持着向前伸出的姿势,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塔基。
林九川的目光在缩小版光塔、水晶遗骸、秩序核心以及裂隙之间来回移动。一个清晰的脉络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这座小塔,很可能是这座水晶文明用于监控、调节、甚至控制中心那座巨型光塔(秩序之源)以及下方裂隙的关键终端或备份装置。水晶遗骸或许是最后一位操作者或守护者,在文明毁灭、光塔折断后,以自身化为最后的封印或稳定器,而这座小塔,则保留了完整的控制系统和……可能的历史记录。
探险队发现了它,试图启动或研究它,却因无法承受其力量或触发了某种防御机制而毙命。那本皮质笔记,或许记载了他们的发现和失败原因。
而他们手中的“守”字玉牌,其力量和形制,与地上散落的水晶碎片以及这小塔的符文风格隐隐呼应。玉牌,或许就是启动或安全接触这座小塔的“钥匙”或“权限凭证”的一部分!
想要了解“初始之误”的全部真相,想要找到真正处理(或至少暂时稳定)这个裂隙的方法,这座小塔,很可能是关键!
“我们过去看看。”林九川深吸一口气,率先朝着小塔走去。他手中的“守”字玉牌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裂痕处微微发热,传递出一丝微弱的共鸣。
三人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探险队遗骸,来到小塔前。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塔身符文中蕴含的磅礴而精密的秩序之力。那流转的光芒仿佛有生命一般,随着他们的靠近,节奏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林九川将玉牌缓缓贴近塔身。
“嗡……”
玉牌表面的裂痕中,溢出丝丝温润的白光,与塔身流转的符文光芒接触、交融。塔身微微一震,表面符文的流转速度明显加快,变得更加有序,甚至发出了一种极其轻微的、如同精密仪器启动时的“嗡嗡”声。
塔身靠近底座的位置,一块巴掌大小的区域,符文向两侧滑开,露出了一个凹陷的、与林九川手中玉牌形状完全吻合的卡槽!
果然!玉牌就是钥匙!
林九川看了一眼苏翎和墨灵,两人都对他点了点头,眼神坚定。他不再犹豫,将布满裂痕的玉牌,轻轻按入了卡槽之中。
严丝合缝。
“咔哒。”
一声清脆的机括声响。
紧接着,整座小塔爆发出比之前明亮数倍、却又毫不刺眼的柔和光芒!塔身表面所有的符文都亮了起来,如同被点亮的星河!光芒顺着塔身的能量脉络向上流淌,最终在塔尖汇聚,投射出一束凝实的光柱,并非射向天空,而是直接照向了广场中央——那尊水晶遗骸膝上的水晶书!
水晶书被光柱照射,封面上的尘埃(如果有的话)瞬间消散,书页无风自动,哗啦啦地快速翻动起来!无数更加复杂、更加庞大的全息影像、数据流、符文图谱,如同瀑布般从书页中倾泻而出,在遗骸面前形成了一片立体的、不断变幻的光幕!
光幕中的信息流庞大到令人眩晕,其中大部分是三人完全无法理解的符号和结构。但有一些片段,以他们能够理解的方式(直接作用于意识)呈现出来——
那是关于这个水晶文明(他们自称“晶璃族”)的辉煌历史,他们对秩序与能量的极致掌控,以及他们对于宇宙底层规则的探索。
也记录了那场灾难的详细过程:并非实验事故,也非外部入侵,而是他们在尝试突破某个“维度壁垒”、探索更高层次“真实”时,意外(或者说必然?)地凿穿了一层“屏障”,连通了一个被称为“混沌海”的、充满无穷混乱与可能性的恐怖维度。混沌海的力量(即“灰潮”本质)如同决堤洪水般涌入,秩序与混沌的剧烈冲突,导致了文明的崩坏和这个无法愈合的“伤口”(裂隙)的产生。
光幕还显示,晶璃族在毁灭前,倾尽最后的力量,铸造了“守”字单元(玉牌原型)和这座“枢机塔”(缩小版光塔),试图建立一套能够长期稳定封印裂隙、并记录所有相关数据的自动系统。中央的秩序核心(巨型光塔残存核心)是能量源和净化装置,水晶遗骸是最后的主控意识与稳定锚点,而枢机塔则是控制系统和信息中枢。
然而,系统并不完美。混沌海的侵蚀无孔不入,“守”字单元会随时间损耗,秩序核心的净化有极限,而主控意识(水晶遗骸)在漫长的僵持中,也逐渐被混沌的低语侵蚀、陷入沉寂……系统本身,也出现了“错误”和“延迟”,导致净化过程时强时弱,甚至偶尔会触发无差别的“秩序净化光束”(即他们之前遭遇的),清除过于靠近裂隙的“异常”,无论那是混沌产物,还是后来的闯入者。
探险队(陈教授)发现了这里,他们错误地认为混沌海的力量是可以被“理解”和“利用”的,试图通过枢机塔反向解析甚至引导混沌能量,结果触发了系统的防御机制(也可能是被混沌低语侵蚀),全军覆没,而他们的行动,进一步干扰了本就脆弱的平衡,导致了皇城区域“灰潮”泄漏的加剧和时空循环的出现。
所有的线索,终于在此刻串联成一个完整而令人绝望的闭环。
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古老超级文明遗留的、已经半失控的“末日装置”和一个连接着无尽混沌的“伤口”。处理方案只有几个,且都希望渺茫:
1. 彻底修复裂隙:以他们之力,绝无可能。
2. 加强现有封印:需要修复或替换“守”字单元(玉牌已近破碎),重新激活或净化主控意识(水晶遗骸),并调整枢机塔的系统参数——这需要他们对晶璃族的技术有极高理解。
3. 摧毁秩序核心或枢机塔:可能导致封印彻底崩溃,混沌海全面涌入,后果不堪设想。
4. 寻找并利用“初始之误”发生时,晶璃族未能完成的某个“后手”或“备用方案”——这是光幕信息中一个极其隐晦的暗示,语焉不详。
就在三人被这庞大的信息和艰难的抉择冲击得心神震荡之际——
枢机塔投射的光束突然剧烈闪烁起来!
水晶书翻动的速度变得疯狂而不受控制!
而广场中央的秩序核心,散发出的光芒也开始剧烈波动,时明时暗!
下方的裂隙,仿佛感应到了系统的紊乱,猛地扩张了一瞬,喷涌出比之前浓郁十倍的灰黑色雾气!雾气凝聚,化作无数狰狞的触手和面孔,发出无声的咆哮,疯狂冲击着秩序核心的光芒!
系统的平衡,正在被打破!很可能是他们插入玉牌、激活枢机塔的行为,进一步刺激了本就脆弱的系统,也可能……是潜伏的混沌意识(陈教授或更古老的存在)在趁机反扑!
“警告!系统过载!混沌侵蚀指数突破临界值!启动终极净化协议倒计时——”
一个冰冷、空洞、却带着一丝机械悲怆感的宏大声音,直接从枢机塔、秩序核心,甚至整个水晶广场的地面同时响起!
终极净化协议?!是无差别抹除一切的秩序光柱的全面爆发?!
一旦启动,他们三个,连同这座废墟,甚至更上方的皇城,恐怕都会被彻底“格式化”!
“必须阻止它!”林九川眼中闪过决绝。他猛地伸手,试图将玉牌从枢机塔上拔出,中断连接!
然而,玉牌仿佛被焊死在了卡槽里,纹丝不动!反而,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塔身传来,开始疯狂抽取玉牌中残存的力量,以及……通过玉牌与他的联系,开始抽取他自身的生命力和灵魂能量!连他怀中的透明心脏,都被这股吸力牵引,剧烈震颤,似乎要被强行剥离出去!
与此同时,秩序核心的光芒开始向中心收缩、凝聚,一股毁天灭地的能量正在疯狂积聚!倒计时的冰冷声音如同丧钟,敲响在每个人心头!
“十……”
“九……”
生死,真的只在瞬息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