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起床哨比往常晚了半小时，这是对程微意小组昨晚表现出色的奖励。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浑身的肌肉还在抗议昨夜的紧急集合和定向越野。
7号，陆教官让你醒了就去还外套。韩梅趴在床头，促狭地挤着眼睛，他特意嘱咐的，说今天野外生存课要用。
程微意这才想起昨晚借来的外套还叠放在枕边。她迅速洗漱完毕，小心地捧着外套走向教官办公室。晨光中的营地已经忙碌起来，远处训练场上传来整齐的口号声。
教官办公室门虚掩着，程微意轻轻敲了敲，没人应答。她犹豫了一下，推开门：报告！学员程微意前来归还装备！
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有一张整洁的办公桌，墙上挂满了军事地图和训练计划表。程微意认出这是陆沉的风格——一切井然有序，没有多余的装饰。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将外套放在椅背上。
转身准备离开时，桌角一个熟悉的物件吸引了她的目光——一枚子弹壳吊坠，和她胸前戴的一模一样。程微意的心跳骤然加速，这是巧合吗？还是说...
找什么呢？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程微意吓得差点跳起来。陆沉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逆光中的身影高大挺拔，帽檐下的眼睛锐利如鹰。
报告教官！我来还外套！她慌忙立正，声音不自觉地提高。
陆沉走进来，顺手带上门：看到了。他的目光落在桌角的子弹壳上，表情微妙地变了变。
程微意鼓起勇气：教官...那个吊坠...
训练用品。陆沉迅速打断她，将吊坠收进抽屉，去准备吧，一小时后集合，野外生存训练。
这种刻意的回避反而让程微意更加好奇。但陆沉已经恢复了教官的严肃表情，她不敢多问，只能敬礼离开。
走到门口，陆沉突然又叫住她：7号。
程微意转身：
昨晚...表现不错。陆沉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继续保持。
这句简单的表扬让程微意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她点点头，嘴角忍不住上扬：是！教官！
一小时后，全体学员在训练场集合。今天的项目是野外生存——学习搭建庇护所、寻找水源、辨别可食用植物等技能。陆沉和三名助教站在队伍前，身旁堆满了各种装备。
今天分组行动。陆沉的声音干脆利落，每组五人，配备基础生存工具，在指定区域内完成生存任务。晚上会在野外露营，明天中午返回。
赵鹏开始宣读分组名单。程微意、韩梅和林雪分在一组，另外两名队友是理工大学的男生。张毅则和他那几个篮球队友一组，听到分组结果后，他不怀好意地瞥了程微意一眼。
每组配发一个信号弹，紧急情况下使用。陆沉举起一个红色筒状物示范，记住，非紧急情况使用信号弹，将视为自动弃权。
领取装备后，各组依次出发。程微意小组分到的区域是一片混合林，有溪流穿过，地形相对简单。五人按照地图指引，很快找到了适合扎营的地点。
我去找水源！一个叫王岩的男生自告奋勇。
我和林雪收集搭建材料。韩梅拉着害羞的女生走向灌木丛。
程微意和另一个男生李浩负责清理营地。两人正忙着铲平地面，李浩突然压低声音：7号，你和陆教官...很熟吗？
程微意的手顿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大家都看得出来，他对你特别关注。李浩推了推眼镜，昨晚定向越野，其实他一直跟在我们组后面，我回头时看到的。
程微意心头一跳。原来陆沉不只是远远监督，而是一直在暗中保护她们？
他只是...对所有学员负责。她含糊地回答，继续手上的工作。
中午时分，营地初具规模。五人用树枝和防水布搭起简易帐篷，用净化片处理过的溪水煮了野菜汤。虽然简陋，但成就感十足。
下午我们分头行动。程微意摊开地图，王岩和李浩去设置陷阱，看能不能抓到野兔。韩梅和林雪继续加固营地。我去探探北面的地形，为明天返回做准备。
你一个人？韩梅皱眉，规定至少要两人同行。
我就在附近，不走远。程微意拍拍她的手，有事我会发信号。
午后阳光炽烈，树林里却凉爽宜人。程微意沿着溪流向北探索，不时在地图上做标记。她从小在军区长大，经常跟着父亲和哥哥野外拉练，这些技能早已融入血液。
溪流转弯处，她发现了一片野莓丛，红艳艳的果实挂满枝头。程微意小心地尝了一颗，酸甜可口，确认无毒后，她开始采集，准备带回去给队友们加餐。
正采得起劲，远处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程微意警觉地抬头，看到张毅和两个男生从树林里走出来，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哟，7号大小姐一个人啊？张毅阴阳怪气地说，特别教官呢？没跟着保护你？
程微意站直身体，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在这？这不在你们组的区域。
迷路了呗。张毅耸耸肩，一步步逼近，正好遇到你，缘分啊。
程微意后退几步，后背抵上了树干。这三个人明显来者不善，而她现在孤立无援。
听说你和陆教官青梅竹马？张毅一把抢过她装野莓的袋子，真让人羡慕啊，有关系就是好，处处受照顾。
还给我！程微意伸手去抢，我靠的是自己的实力！
张毅高高举起袋子：想要？来拿啊！他的同伴趁机推了程微意一把，她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你们干什么！她愤怒地质问，这是违反纪律的！
谁看见了？张毅冷笑，再说，就算陆沉知道了又怎样？他敢明目张胆偏袒你吗？
程微意握紧拳头。她知道张毅是在激怒她，一旦她动手，就会落下把柄。但就这样忍气吞声，又实在不甘心。
就在僵持之际，天空突然暗了下来。远处传来闷雷声，树林里的风骤然变大。
要下雨了。张毅抬头看了看天，悻悻地把野莓扔在地上，算你走运。我们走！
三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程微意长舒一口气，弯腰捡起散落的野莓。刚直起身，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瞬间变成倾盆大雨。
程微意慌忙把地图塞进防水袋，冒雨往回跑。但雨势太大，很快模糊了视线。她凭着记忆摸索前进，却在拐弯处迷失了方向。
该死！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环顾四周。所有树木看起来都一样，溪流因为雨水变得湍急浑浊，无法作为路标。
雨越下越大，雷声轰鸣。程微意决定先找个地方避雨。她记得刚才路过一个岩壁，或许有凹陷处可以暂避。艰难地往回走了一段，她终于找到了那个岩壁——确实有个浅洞，勉强能容身。
程微意挤进岩缝，浑身已经湿透，冻得直打哆嗦。她掏出信号弹，犹豫要不要使用。这算紧急情况吗？雨总会停的，队友们应该也在避雨，没必要大惊小怪...
正思索间，远处传来呼喊声：7号！程微意！
是陆沉的声音！程微意心头一喜，刚要回应，却突然犹豫了——如果陆沉知道她被张毅欺负，肯定会严惩对方。但这只会坐实特殊照顾的传言，对两人都不利。
程微意！声音更近了，带着罕见的焦急。
程微意咬了咬嘴唇，最终决定回应：这里！我在这里！
片刻后，一个高大的身影冲破雨幕。陆沉全身湿透，作战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壮的肌肉线条。看到程微意安然无恙，他明显松了口气，但随即板起脸：为什么不发信号？
我...我觉得雨会停...程微意小声辩解。
陆沉走近一步，脱下自己的战术外套裹在她身上：温度骤降，你会失温。他的声音严厉，但动作异常轻柔，能走吗？
程微意点点头。两人冒雨前行，陆沉一手扶着她，一手拿着指南针引路。雨幕中，他的侧脸轮廓坚毅如刀刻，下颌线紧绷，显然在强压怒气。
对不起...程微意小声说，给你添麻烦了。
陆沉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搂住了她的肩膀。他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衣料传来，在寒冷中格外温暖。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一个半山洞出现在眼前。陆沉带她进去，迅速检查了环境：今晚在这过夜。雨太大，回不去了。
程微意环顾四周。这个山洞比之前的岩缝宽敞许多，干燥背风，是个理想的避难所。陆沉从战术背包里取出防水布铺在地上，又拿出压缩饼干和保温毯。
吃一点。他递给程微意一块饼干，然后换下湿衣服。
程微意接过饼干，却为难地看着他：换衣服？你在这...
陆沉已经转身走向洞口：我去检查周围环境。五分钟。说完，他大步走入雨中。
程微意迅速脱掉湿透的迷彩服，用保温毯裹住身体。陆沉的防水布上放着一套干净的迷彩内衣，显然是特意为她准备的。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暖——他早就预料到可能会有这种情况？
换上干衣服，程微意感觉好多了。她好奇地打量着陆沉的背包——里面整齐地放着各种生存工具，还有一个小型急救包。最下面露出一个笔记本的边角，她刚想细看，洞外就传来脚步声。
陆沉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些干树枝：生火。转过去。
程微意乖乖转身，听着身后打火石的声音。很快，一缕暖意从背后传来。陆沉用树枝和防水布在洞口搭了个简易屏风，既挡风又不妨碍烟雾排出。
可以了。他说。
程微意转回来，看到一小堆篝火正在燃烧，驱散了洞内的寒意。陆沉坐在火堆对面，湿透的t恤贴在身上，勾勒出结实的胸肌和腹肌轮廓。火光映照下，他的侧脸如同古希腊雕塑般完美。
你不换衣服吗？程微意忍不住问。
陆沉摇摇头：一会儿就干了。他拿出对讲机，先汇报情况。
对讲机那头传来赵鹏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老大！找到7号了吗？
找到了。陆沉简短地回答，我们在北面山洞避雨，明天返回。其他学员情况？
都安全，各组已经扎营。赵鹏顿了顿，压低声音，张毅那小子说7号擅自离队，是不是...
回去处理。陆沉打断他，保持联络。完毕。
放下对讲机，洞内陷入沉默。只有雨声和火堆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程微意抱着膝盖，偷偷观察陆沉的表情。他在生气吗？是因为她迷路，还是因为张毅的事？
张毅他们...她犹豫着开口。
我知道。陆沉的声音很平静，但下颌线条绷得更紧了，我看到他们往你那个方向去了。
程微意惊讶地抬头：那你...一直跟着我？
陆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往火堆里添了根树枝：在部队，我们不会让战友独自面对危险。
这个回答让程微意心头一暖。原来他一直默默守护着她，不是因为特殊关系，而是出于军人的责任感。
谢谢你。她轻声说，不过...能不能别惩罚张毅？
陆沉锐利的目光投向她：为什么？
我不想被当成需要特殊照顾的关系户。程微意直视他的眼睛，我想靠自己的实力赢得尊重。
火光照耀下，陆沉的眼神逐渐柔和。他沉默了片刻，点点头：如你所愿。但再有下次，军法处置。
这个承诺让程微意松了口气。她往火堆边挪了挪，突然注意到陆沉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在闪光——是一条细细的银链，上面挂着那枚子弹壳吊坠。
你也戴着...她脱口而出。
陆沉下意识摸了摸吊坠，表情罕见地闪过一丝窘迫：训练用品。
骗人。程微意壮着胆子拆穿他，明明和我的一模一样。
洞内陷入沉默。雨声似乎更大了，敲打着洞口的岩石。陆沉盯着火堆，目光深邃。
是你送给我的。程微意小声说，十岁生日那年，对吗？
陆沉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讶：你记得？
当然记得。程微意从领口拉出自己的吊坠，你说这是你的第一枚实弹弹壳，会带来好运。我一直戴着它。
火光中，两枚相似的吊坠同时闪烁着微光。陆沉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像是坚冰下的暗流涌动。
为什么...程微意鼓起勇气问，你也一直戴着？
陆沉转开目光，声音低沉：习惯而已。
这个敷衍的回答让程微意有些失落。但当她仔细观察，发现陆沉的耳根微微发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吊坠——这个铁血军人，竟然在害羞。
陆沉...她轻声唤道，第一次在私下直呼他的名字，我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火堆噼啪作响，洞外的雨声渐小。陆沉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看向她，仿佛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你觉得呢？他反问，声音低沉而温柔。
程微意的心跳加速，脸颊发烫。就在这暧昧的气氛中，对讲机突然响起：老大！紧急情况！山洪预警，溪水暴涨！你们那边安全吗？
陆沉立刻拿起对讲机：收到。位置安全，继续监测。完毕。
放下对讲机，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已经被打断。陆沉恢复了教官的严肃表情：休息吧，明天可能要走很长的路。
程微意点点头，裹紧保温毯躺下。陆沉坐在火堆旁守夜，挺拔的背影如同一道坚固的屏障，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危险。
在篝火的温暖和雨声的白噪音中，程微意渐渐入睡。半梦半醒间，她感觉有人轻轻为她掖了掖毯子，动作温柔得不像一个铁血军人。朦胧中，她似乎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傻丫头...我等你长大，等了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