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嘣！嘎嘣！
清脆的啃冰糖声，在死寂的宫殿破洞口外，显得格外刺耳。
铜山两只巨大的骨爪，牢牢抱着那柄比它半个身子还大的撼天神工锤，歪着巨大的骷髅头，正用那口能啃碎万年玄铁的獠牙，兴致勃勃地对着宽阔的锤面进行“艺术加工”。
每一口下去，伴随着让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和脆响，锤面上就会留下一个清晰的、带着骨茬子印痕的新豁口。那些原本蕴含着狂暴神能、足以焚灭化神修士的炽白火焰，此刻蔫蔫地附着在锤面上，对铜山的骨头爪子造不成半点伤害，反而像个装饰用的特效小火苗。
宫殿里面，鸦雀无声。
所有还站着的、跪着的、趴着的天工阁高层和弟子，全都像是被集体抽走了魂魄。他们张着嘴，瞪着眼，死死盯着光幕里那个抱着自家镇阁神器当磨牙棒啃得津津有味的巨大骷髅架子。
祖师爷当年用来锻造星辰的神铁啊！
足以撼动天地乾坤的底蕴重宝啊！
此刻，正在被一具骷髅…
当成了…
超大号的…磨牙饼干？！
“噗——！！！”
刚刚悠悠转醒、被弟子搀扶着的鲁长老，抬头正好看见光幕里铜山又狠狠一口下去，锤面上崩飞一小块带着古老神纹的碎片！他眼珠子一翻，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咕噜，连血都喷不出来了，直接挺尸一样再次晕厥过去，这次怕是三魂七魄都散了一半。
欧冶玄没晕。
但他感觉自己还不如晕了痛快。
他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里，脸上还带着之前被金属屑划拉出来的血口子，紫金长袍皱巴巴沾满灰尘，头发也乱了。他看着光幕里那柄被啃得坑坑洼洼、神光黯淡的祖师神锤，感觉自己的心肝脾肺肾连同脑子，都在被那“嘎嘣嘎嘣”的声音一刀刀凌迟。
耻辱？
这个词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这他妈是刨了他们天工阁所有祖坟，还把祖宗的牌位拖出来跳了段踢踏舞！
一股腥甜猛地冲上喉咙，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嘴角却控制不住地溢出一丝暗红的血迹。他扶着旁边唯一还算完好的半截金属立柱，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出“咯咯”的轻响，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那是愤怒到极致却又无能为力的绝望颤栗。
就在这时。
那个一直背着手，站在破洞口看自家宠物“用餐”的煞星，终于动了。
林天往前随意地迈了一步。
仅仅一步。
他的身影就穿过了那个巨大的窟窿，站在了宫殿内部那一片狼藉的地面上。
轰隆！
林天刚站定，他身后堵在破洞口的铜山，也捧着心爱的“磨牙棒”，轰隆轰隆地跟着挤了进来。这下可好，本就摇摇欲坠的宫殿，被它庞大的身躯一拱，又是一阵令人心惊胆战的金属扭曲呻吟，穹顶上的灰尘扑簌簌往下掉，几盏镶嵌在金属墙壁里的照明法器“噼啪”几声，熄灭了。
光线瞬间暗了不少。
林天像是没感觉到脚下的碎石和金属碎片，也没在意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和血腥气。他就那么平平淡淡地站在那里，目光扫过殿内一片惨状：地上躺着的几个挂彩长老，被碎片插得像刺猬的墙壁，歪倒的桌椅，还有那些挤在一起、面无人色、抖得跟秋风里落叶似的天工阁弟子。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人群最前面，那个扶着柱子、嘴角带血、眼神里交织着滔天怒火和死灰般绝望的欧冶玄身上。
林天轻轻抬了抬下巴，动作随意得像是在菜市场招呼摊主。
“喂，那个谁，” 他的声音不高，在死寂的大殿里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平淡，“管事的，出来说话。”
欧冶玄身体猛地一颤！
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他堂堂天工阁阁主，执掌万载基业，跺跺脚整个东域炼器界都要震三震的存在…此刻，竟然被人像叫店小二一样，随意地“喂”了一声？！
一口逆血再也压不住！
“噗——！”
欧冶玄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星星点点溅在身前的地面上，触目惊心。他身体剧烈摇晃，靠着最后一丝尊严和仅存的力气，才强撑着没有倒下。他死死咬着牙，牙龈都渗出了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濒死的凶兽，狠狠地、带着无尽怨毒和最后的不甘，盯向林天。
“你…阁下…究竟意欲何为？！”
欧冶玄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抠出来的，带着血腥味。他不敢骂，不敢质问，甚至不敢用“你”字，只能用“阁下”这种憋屈到极点的称呼。耻辱如同岩浆，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意欲何为？” 林天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问题，眉毛都没动一下，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中午吃啥，“哦，也没什么大事。”
他顿了顿，目光随意地扫过还在“嘎嘣嘎嘣”啃锤子的铜山，然后又落回欧冶玄那张惨无人色的老脸上。
“就是你家这破地方……”
“吵到我宠物吃饭了。”
“喏，你看，” 林天朝铜山努了努嘴，“它本来安安静静啃点小零食，结果你们又是放蒸汽蒸它，又是大门板子挡路，最后还拿个破锤子砸它脑壳……”
林天摊了摊手，一脸“你们讲不讲道理”的表情。
“这又是蒸又是砸的，把我家铜山都搞得有点…嗯…精神紧张了。”
“精神损失费，懂吧？”
林天看着欧冶玄，眼神清澈又无辜。
“赔钱。”
赔钱？！
“噗——！！”
欧冶玄身后，一个扶着受伤同门的中年长老，听到这话，本来就因为伤势和内伤憋着一口气，这下再也忍不住，直接一口老血喷出三丈远！血雾在半空划出一道凄惨的弧线。
其他长老和弟子，眼珠子都快瞪得掉出眼眶了！
精神损失费？！
你家宠物啃了我们镇山傀儡的胳膊！抠了我们祖师圣像的眼珠子！瞪爆了我们祖师爷亲手打造的山门！现在更是把我们传承神器当磨牙棒啃得满身坑！它精神紧张？！
我们他妈都要集体精神崩溃了！！
一股荒诞到极点、憋屈到炸裂的邪火，在每一个天工阁门人胸腔里疯狂燃烧！烧得他们浑身发抖，烧得他们想指着林天的鼻子破口大骂，烧得他们想冲上去同归于尽！
可…
看着林天那平淡无波的眼神，还有旁边那个抱着神锤啃得“嘎嘣”脆的巨大骷髅…
那股邪火瞬间又被冰水浇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拿什么同归于尽？拿头撞吗？撞过去估计连人家一片衣角都碰不到，自己就得先碎成渣！
欧冶玄浑身都在剧烈颤抖，扶着柱子的手背上青筋如同虬龙般暴起，指甲在坚固的金属柱子上抠出了几道深深的痕迹。他死死地盯着林天，嘴唇哆嗦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赔钱？
天工阁万载积累，财富自然是有的。可这钱要是赔了…那天工阁从今往后，就彻底沦为整个修仙界的笑柄！比被人灭门还要耻辱的笑柄！数万年攒下的脸面和脊梁骨，就真的被眼前这人轻飘飘一句话给碾得粉碎，还得自己亲手把碎末扫起来递过去！
可要是不赔…
欧冶玄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旁边那个巨大的骷髅…
嘎嘣！又是一口！神锤上又多了一个豁口！
欧冶玄感觉自己的心脏又被狠狠剜了一刀！
不赔的下场…可能就是眼睁睁看着祖师爷的神锤被啃成废铁，然后整个天工阁被夷为平地！
巨大的屈辱感和毁灭的恐惧感，如同两条毒蛇，疯狂撕咬拉扯着欧冶玄的神经。他那张保养得宜的老脸，此刻肌肉扭曲，颜色在青白红紫之间疯狂变幻，精彩得如同开了染坊。
林天没催他。
就那么随意地站着，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宫殿穹顶那些巨大的金属齿轮结构，像是在参观什么新奇景点。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大殿里只剩下铜山“嘎嘣嘎嘣”啃锤子的声音，以及一些弟子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啜泣声。
每一秒，对欧冶玄来说都像是身处炼狱油锅的煎熬。
终于…
欧冶玄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根骨头，整个人肉眼可见地佝偻了下去。那股支撑着他不倒下的、属于阁主的最后尊严和疯狂，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个干净。
他扶着柱子的手缓缓滑落。
噗通！
这位执掌天工阁数百年、威震东域的炼器大宗师，身体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地…
跪倒在一片狼藉、布满碎石和金属碎片的地面上！
膝盖砸在坚硬的金属碎片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鲜血瞬间染红了破碎的衣袍。
他低着头。
花白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脸上。
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没有哭声。
只有一种被彻底碾碎尊严后、灵魂被撕裂的、无声的绝望气息，弥漫开来。
“阁…阁主！”周围的几个长老见状，发出凄厉的悲呼，想上前搀扶。
“滚开！”欧冶玄猛地发出一声沙哑到极致的低吼，如同受伤野兽最后的呜咽。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天，眼神里没有了愤怒，没有了怨毒，只剩下麻木的死灰和彻底的屈服。
“赔…我们赔…” 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用钝刀子割出来的，“只要阁下…高抬贵手…放过天工阁…放过祖师神锤…我们…倾尽所有…赔！”
“赔？赔多少？”林天终于把目光从穹顶的齿轮上收了回来，落在了跪在地上的欧冶玄身上，语气依旧平淡得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对方跪下的不是什么阁主，而是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的路人。
欧冶玄身体又是一颤，屈辱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从浑浊的老眼中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滑落。他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嘴里尝到浓重的血腥味，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阁下…想要多少…天工阁…都给！”
“哦？”林天似乎来了点兴趣，他微微低头，看着跪伏在地的欧冶玄，“看你这地方，穷得叮当响，估计也没啥好东西…”
他摸着下巴，像是在认真思考赔偿金额。
“之前你们那破炉子（指被弹指崩飞的诛仙灭神炮），动静挺大，吓了我一跳，这算一份。”
“那堆破铜烂铁（指玄铁巨灵神）挡路，耽误我时间，算一份。”
“这破门（指被瞪爆的符文巨门）挡着不让我进，让我多走了两步，算一份。”
“还有刚才那破锤子…”
林天指了指铜山怀里已经被啃得像个被狗啃过的大号土豆的撼天神工锤。
“砸我家铜山脑壳这事儿，性质最恶劣！铜山年纪小，胆子也小，这要是吓出个好歹，留下心理阴影，影响它以后啃…咳，影响它发育怎么办？！”
铜山适时地停下啃锤子的动作，巨大的骷髅头转向林天，魂火里适时地透出一丝“无辜”和“委屈”，巨大的骨爪还抱着锤子晃了晃，锤面上那密密麻麻的牙印和豁口，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林天看着铜山那“委屈”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伸出五根手指头，对着跪在地上、已经快要被这无耻言论气到原地爆炸的欧冶玄，晃了晃。
“这样吧，我也不多要。”
“精神损失费，惊吓费，误工费，惊吓后遗症疗养费…还有我家铜山的精神抚慰金…”
“凑个整。”
“五件。”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人畜无害的笑容。
“我要你们天工阁…”
“库房里…”
“最顶级的五件传承仙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