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留恩格前线的鏖战情报,随着无线电波穿透西伯利亚的寒雾,加急送抵维柳伊斯克的苏俄前线指挥部。作战地图前,托洛茨基指尖按在涅留恩格的标注点上,眉头紧锁,耳畔仿佛回响着前线的枪声与嘶吼——日军主力凭借兵力优势死磕阵地,苏俄第六师虽顽强抵抗,却已伤亡过半,防线随时可能被撕开缺口,若坐视干涉军站稳脚跟,后续西伯利亚腹地的防御将陷入被动。
“不能让他们把战线钉死在涅留恩格!”托洛茨基猛地抬眼,声音沉厉且果决,目光扫过指挥部内的将领们,指尖迅速划过地图上的米尔内地区,“米尔内是干涉军连接鄂霍茨克港与前线的核心枢纽站,物资转运、兵力增援全靠这里,截断此地,涅留恩格的干涉军便成瓮中之鳖!”话音落,他当即拍板调度:“命北方军第七师、哥萨克骑兵第二师、北方军第八师即刻集结,组成混编突击支队,由伊万诺夫少将统一指挥,星夜向米尔内穿插,务必在两日内抵达,封锁所有交通要道,摧毁干涉军的补给仓库!”
命令一经下达,三支部队迅速行动。北方军第七师、第八师的士兵们刚结束长途行军休整,听闻前线告急,立刻扛起武器集合,身上的防寒军装还沾着沿途的积雪,冻伤的手指尚未完全恢复知觉,却依旧动作麻利地检查枪械、捆绑行囊,每一张脸上都满是凝重与急切。哥萨克骑兵第二师的骑手们则快速为战马备鞍,马背上驮着压缩饼干、御寒兽皮与弹药箱,马蹄踏在冻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骑手们腰间挎着马刀,眼神锐利如鹰,早已做好长途奔袭的准备。
深夜的维柳伊斯克郊外,队伍借着微弱的月光出发,步兵与骑兵交替前行,避开开阔地带,沿着山林边缘快速推进,寒风卷着雪粒打在士兵们脸上,却没人放慢脚步,所有人都清楚,早一分钟抵达米尔内,前线的战友就多一分胜算。
做好截断后援的部署,托洛茨基的目光重回涅留恩格战线,语气愈发坚定:“前线不能等,必须立刻增援!传我命令,北方军第九师、第五师、第四师组成支援部队,由彼得罗夫中将带队,携带足量弹药、御寒物资与急救药品,全速驰援涅留恩格,务必顶住日军的攻势,与第六师会合,稳固防线!”
支援部队的集结同样高效,三师兵力迅速整合,运输车辆在雪地上排成长龙,车厢内堆满了马克沁重机枪的弹药带、手榴弹箱与厚实的棉帐篷,随车的医护兵们整理着急救包,里面的绷带、冻伤膏与止痛药早已备好。
士兵们坐在颠簸的车厢里,怀里捂着温热的步枪,没人说话,却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决绝——他们清楚,前方的涅留恩格已是一片焦土,等待他们的是惨烈的厮杀与零下三十度的严寒,但守护国土的信念,早已压过了对死亡的恐惧。队伍出发时,天刚蒙蒙亮,车辆碾过积雪的痕迹在荒原上延伸,与混编突击支队的行进方向一南一北,却承载着同一个目标:粉碎协约国干涉军的进攻,守住西伯利亚的每一寸土地。
此时的维柳伊斯克指挥部内,托洛茨基再次俯身看向地图,混编支队与支援部队的行进路线在地图上清晰标注,如同两把尖刀,一把直插干涉军的后方命脉,一把驰援前线的危局。
但是托洛茨基的兵力调动情报,仅隔数小时便通过潜伏的间谍递到了汉德加干涉军总部。指挥室内,英法日三国指挥官围站在沙盘前,当译员念完情报内容,屋内先是短暂的沉默,随即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笑声震得窗棂上的积雪簌簌掉落,满是轻蔑与自负。
英军指挥官端着茶杯,指尖划过沙盘上米尔内的位置,嘴角勾起嘲讽:“托洛茨基倒是敢赌,妄图用一支混编支队截断我们的补给线,真当米尔内是无人之境?”法军指挥官附和着点头,指尖敲了敲沙盘边缘,语气不屑:“西伯利亚的荒原可不是他们的后花园,长途穿插的损耗足以拖垮这支队伍,更别说我们早有防备。”两人话音刚落,日军指挥官大谷喜久藏猛地攥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抬手打断了两人的议论,目光扫过身旁几位神色肃穆的师团长,语气带着几分得意与笃定:“哟西!露军已经中计了!”
大谷喜久藏跨步走到沙盘中央,手中指挥杆重重戳在米尔内地区,声音陡然拔高,满是不容置疑的威严:“米尔内是我们精心布下的陷阱,本就等着露军主动送上门,如今他们果然钻进了圈套!这支部队是露军的机动主力,一旦将其全歼,西伯利亚的露军便再无还手之力,涅留恩格的防线也会不攻自破!”他眼神锐利如刀,扫过68、69、70师团的师团长,命令掷地有声:“马上下去准备,让我们在米尔内全歼露军的机动部队!68师团、69师团、70师团立刻动身,沿三条隐蔽路线向米尔内合围,务必在明日正午前抵达预定位置,形成包围圈,绝不能让任何一名露军逃脱!”
几位师团长齐声应下,转身快步走出指挥室,脚步急促却沉稳。指挥室外的营地里,命令迅速传达下去,68、69、70师团的日军士兵们瞬间忙碌起来,原本休整的士兵们立刻起身,动作麻利地整理防寒军装,将三八式步枪擦拭干净,弹药袋里装满子弹,腰间别上手榴弹,冻伤的手指即便传来刺痛,也丝毫不敢耽搁。运输车辆的引擎轰鸣声打破了营地的寂静,车厢内堆满了重机枪、迫击炮与御寒物资,士兵们有序登车,眼神中满是骄纵与狠厉,在他们看来,围剿露军的机动部队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没人将这支长途奔袭的苏俄部队放在眼里。
车队出发时,寒雾尚未散去,车辆沿着冰封的公路快速行驶,车轮碾过积雪,留下两道深深的痕迹,沿途的岗哨见到车队经过,纷纷敬礼示意,神情中满是期待与自信。
大谷喜久藏站在指挥室的窗前,看着车队渐渐消失在寒雾中,嘴角勾起一抹狠戾的笑容,手中的指挥杆紧紧攥着,脑海中已然浮现出米尔内合围歼敌的画面。他转头看向英法指挥官,语气带着几分傲慢:“诸位就等着好消息吧,不出三日,米尔内便会传来捷报,露军的机动部队将不复存在,西伯利亚的战局,终将由我们掌控!”
随后大谷喜久藏向参谋官询问:“涅留恩格方向的进攻情况怎么样?”
参谋官平田月左立即回答:“662步兵联队已经迫近露军的指挥部了!全歼露军第6师就在最近这几天内!”
大谷喜久藏当即说道:“哟西!”
此时涅留恩格铅灰色的雪云压得极低,将涅留恩格阵地的天空挤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惨白。指挥部的木板房早已千疮百孔,弹片刮过的痕迹像一道道狰狞的伤疤,糊着冻土的窗户纸被寒风撕成碎片,裹挟着雪粒的风呼啸着灌进来,卷得桌上的作战地图簌簌作响。
保尔·柯察明猛地一拳砸在满是裂纹的木桌上,震得搪瓷缸里的残茶溅出几滴,在冻得发脆的地图上晕开深色的渍痕。他的军大衣早已失去了原本的颜色,肩头的补丁摞着补丁,脸上沾着未拭去的冻土和硝烟,唯有那双眼睛,在布满血丝的眼眶里迸发出灼人的光。
指挥部里只剩下两名团长,他们的军装同样褴褛,腰间的武装带上挂着磨得发亮的手枪套,手指下意识地扣着步枪的背带。通讯兵的尸体就躺在角落,前沿阵地失守的消息,是最后一名传令兵用生命送回来的。
“同志们!”保尔·柯察明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猛地拔出战刀,寒光映着窗外的雪色,“现在已经是最危险的时刻了!前沿阵地已经全线失守了!现在我的指挥部,就是最前沿!”
他的目光扫过两名团长,扫过屋内仅剩的通讯兵、炊事员和伤员,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丝毫惧色。“现在我命令——”保尔·柯察明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房梁上的积雪簌簌掉落,“所有人员,拿起武器!炊事员的菜刀,通讯员的手枪,伤员的步枪,都给我对准侵略者!”
墙角的三名伤员最先有了动作。断了左臂的列兵瓦西里咬着牙,用右手撑着担架边缘猛地坐起,他的脸白得像纸,额头上青筋突突直跳,却硬是把那支老旧的莫辛纳甘步枪拽到怀里,枪托抵着冻得发麻的右肩,嘴角绷出一道决绝的弧线。另一名腿伤未愈的士兵,干脆把绑腿往腰间紧了紧,拖着伤腿挪到门框边,单手抠住墙上嵌着的半截刺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眼神里没有半分退缩。
炊事班的老伊万动作最麻利,他丢下手里的铁皮勺,转身从灶台底下拽出那柄磨得锃亮的砍骨刀,刀鞘上的牛皮绳早已被油浸得发黑。他掂了掂刀的重量,又往腰上缠了两道麻绳把刀鞘固定牢,粗糙的手掌在刀把上反复摩挲,像是在抚摸陪伴多年的老伙计,浑浊的眼睛里烧着一团火,那是属于老兵的、不死的战意。年轻的通讯兵彼得罗夫,则把身上最后三枚手榴弹掏出来,一枚挂在胸前,两枚塞进裤兜,又将那把锈迹斑斑的左轮手枪别在腰侧,手指反复摩挲着扳机护圈,耳畔仿佛已经响起了手榴弹炸开的轰鸣。
保尔·柯察明高举战刀,刀尖直指门外呼啸的风雪,风雪中隐约传来敌军装甲车的轰鸣。“让我们的鲜血,浇灌这片我们深爱的冻土!”
“乌拉——!”
两名团长率先怒吼出声,声音冲破了摇摇欲坠的指挥部。蜂拥而出的残兵们像一群挣脱了枷锁的猛虎,迎着风雪扑向战壕。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粗粝的雪粒打在脸上生疼,却浇不灭他们眼底的烈火。两名团长一马当先,左边的戈里洛夫团长双手擎着一柄缴获的日军军刀,刀身劈开风雪,划出一道凛冽的寒光;右边的斯顿卡夫斯基团长则端着上了刺刀的莫辛纳甘,刺刀尖上还挂着半块冻硬的布条,那是从牺牲士兵的绑腿上剐下来的。
一百多号残兵跟在身后,炊事员老伊万的砍骨刀在雪光里泛着冷冽的光,他不用枪,只凭着一把刀,专挑日军的腰腹砍去,每一刀落下都带着破风的锐响;断了左臂的瓦西里单手持枪,刺刀捅进一名日军胸膛时,他咬着牙,右肩因为发力而剧烈颤抖,鲜血溅在他冻得发紫的脸上,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年轻的彼得罗夫早就把手榴弹投了出去,爆炸声震得战壕里的积雪簌簌掉落,他趁着硝烟,抡起枪托砸向冲过来的日军,枪托上的木纹都被鲜血浸透。
战壕里瞬间成了血肉磨坊。日军的三八式步枪刺刀更长,却架不住北方军第6师士兵的悍不畏死。有人被刺刀刺穿了小腹,却死死攥住枪身,任由鲜血汩汩流出,只为给身后的战友争取一个出刀的机会;有人断了腿,就坐在雪地里,用步枪当拐杖,一下下捅向冲过来的敌人。喊杀声、刺刀入肉的闷响、骨骼碎裂的脆响,混杂着风雪的呼啸,在涅留恩格的冻土上织成一张悲壮的网。
而此时的指挥部里,保尔·柯察明正坐在那台勉强修好的电报机前。他的手指冻得通红,却依旧沉稳地按动着电键。滴滴嗒嗒——滴滴嗒嗒——电流声在空旷的屋子里回荡,像是死神的鼓点,又像是诀别的序曲。电文很短,字字千钧:“涅留恩格阵地,第6师残部全员殉国,红军万岁。——保尔·柯察明”。
发完最后一个字符,他猛地扯断了电线,任由电报机摔在地上。随后他抓起墙角的莫辛纳甘,麻利地装上刺刀,刺刀在昏暗中闪着寒光。他推开房门,风雪瞬间灌了进来,卷着战壕里的血腥味扑进鼻腔。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这片土地的气息都刻进肺腑,然后大吼一声,迎着纷飞的弹片和雪粒,冲进了那片血肉横飞的战壕。
他的出现,像是一剂强心针。原本已经有些力竭的残兵们爆发出新的怒吼:“师长来了!跟侵略者拼了!”保尔·柯察明的刺刀精准地刺穿一名日军军官的喉咙,鲜血喷溅在他的军大衣上,与早已干涸的血渍融为一体。他的动作依旧凌厉,只是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每一次挥刀,都像是在用尽最后的力气。
就在这时——
一阵雄浑嘹亮的号声,忽然穿透了风雪的帷幕,从阵地的南方传来。
那是北方军的冲锋号,不是日军的军号,那是援军的集结号!
号声高亢而激昂,像是一道惊雷,劈开了铅灰色的雪云。战壕里的厮杀声骤然一滞,无论是北方军第6师的残兵,还是凶悍的日军,都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朝着号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南方的地平线上,扬起了漫天的雪尘。雪尘之中,一面鲜红的军旗正迎着风雪猎猎招展,旗帜之下,是黑压压的人影,是数不清的钢枪,是装甲车碾过冻土的轰鸣。那轰鸣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像是滚滚春雷,要将这片被战火蹂躏的土地,从沉睡中唤醒。
保尔·柯察明猛地抬起头,望着那面迎风招展的军旗,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忽然迸发出了滚烫的热泪。他高高举起手中的步枪,刺刀直指天空,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援军!是援军!乌拉——!”
“乌拉——!”
残存的士兵们跟着嘶吼起来,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力量。他们像是重新注入了生机,挥舞着刺刀,朝着惊慌失措的侵略者,发起了最后的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