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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贸大厦工地的塔吊将钢梁刺入铅灰色云层时,赵红英右臂的铁护板正嵌进太平手袋厂排污渠黏稠的淤浆里。昨夜燃烧的焦糊甜腥味已沉淀成铁锈底调,臂甲缝隙间凝固着暗褐色的莲蓉残渣。水渠上方覆满油腻泡沫的污水,不断舔舐着护板边缘残留的、昨夜高频电弧熔穿的紫黑色孔洞。

脚步声在厂房拐角水泥地上刮擦出锐响。

“赵姐?”一个裹着洗得发白帆布工装、干瘦如竹的少年捏着半截锈水管,小心翼翼探进维修间门框,“太平电子烟的小老板带话……说要你那根电签子。”少年喉咙发紧,目光黏在赵红英臂甲那道边缘翻卷的焦糊破口上,如同看着一枚从炮膛退下的滚烫弹壳。

赵红英眼皮都没抬,左手指甲正抠挖着臂甲缝隙里那块变形的钢轴残余。昨夜引爆时从苏联手钻上掰下的这截实心短轴,此刻弯成鱼钩状,尾部还残留着强力胶拉扯出的半透明丝缕。指腹擦过,还能摸到微弱的灼热余温——属于高频电流过载的烙印。

“什么价?”她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铁管。

“他说……比月饼甜。”少年喉结滚动,目光却不由自主飘向门口那片泥地——昨晚用来盛糖壳残渣的破搪瓷盆边缘,正缓缓爬过一排拖着亮痕的蜗牛。这些软体动物黏稠的腹足一触到干涸在地面、混合了机油莲蓉的怪异糊状物,就像被高温灼烫般猛地收缩触角,留下一道道痛苦扭曲的银线。

“啪嗒”一声轻响,鱼钩状的钢轴残件被赵红英随手甩在搪瓷盆边沿,蜗牛壳应声碎裂,腥黏的浆液瞬间染污了钢铁冷硬的弧光。

“让他拿烧红的铁钎来换。”她直起身,铁护板刮擦着混凝土墙面,发出令人牙酸的锐响,“要三根。” 沉重的臂甲拖拽着她的右臂,走向水渠深处更浓重的阴影。腐烂淤泥的湿冷迅速攀附上护板冰凉的金属面。

寮步镇郊,“太平电子烟”的招牌淹没在一排五颜六色的山寨作坊招牌里,像一堆被随手丢弃的糖纸。作坊内,浓烈的劣质香精气味混合着松香和焊锡熔化的辛辣烟雾,刺得人眼睛发痛。简易流水线上,十几个打工妹埋头将细小的金属电极和棉芯塞进印着“万宝路”、“健牌”等烫金logo的塑料烟杆里。

老板孙胖子腋下夹着半包揉得发皱的“良友”,正围着工作台上一台简陋到令人发指的装置打转。那东西核心正是赵红英臂甲上拆下的铁护板,歪斜地架在一堆废旧点火线圈和发黑电瓶上。三根刚从打铁铺取来的、一端还残留着暗红色煅烧印记的实心铁钎,被强力胶和粗铜丝粗暴地捆扎在铁护板的焦黑孔洞周围,如同三条狰狞的金属蜈蚣扒在铁板上。

“接!快接!照着那半张破图接!”孙胖子急躁地用烟屁股戳着一个工头后背,溅落几点火星。

工头脸上糊满汗渍和黑灰,哆嗦着拿起一根从摩托车点火器里拆下来的高压点火线。他对着摊在油腻桌面上的半张图纸——那是赵红英昨夜从苏联手册撕下、画着阴极保护电路的那页残图,铅笔已被污垢覆盖,只剩下一圈模糊的计算公式痕迹——看几秒,又看看那三条指向不明、散发着不祥热量的铁钎,汗水沿着太阳穴蚯蚓般爬下。他最终把点火线裸露的铜芯往其中一根铁钎的煅烧端头缠去。

线头刚一绕紧!

嗡——嘤——!!!

一道尖锐得刺穿耳膜的高频震荡啸音猛地从铁护板内部炸开!根本不像昨夜的熔炉爆燃,而是纯粹的电剃刀片刮擦神经般的刺耳锐响!

三条铁钎瞬间被一层躁动的蓝白色电弧光膜包裹!其中一根靠近末端煅烧弯折点的铁钎表面,如同被无形的重锤连续击打般,骤然爆开七八个指甲盖大小的金属鳞片!焦臭的金属粉尘随着高频震荡扬撒开来!

工头吓得猛向后仰,一屁股坐倒在满是焊锡渣的地面。整个作坊的日光灯管齐刷刷开始疯狂闪动,电流声如同无数黄蜂在共鸣!几盏靠近那台怪诞装置的灯管,“噗”、“噗”几声闷响后直接炸裂,玻璃碎片下雨般砸在流水线半成品电子烟杆上。

“操!成了!”孙胖子脸上肥肉扭曲,被灯光闪烁映得忽青忽白,“就是劲儿太大……”他心疼又贪婪地看着铁钎爆飞的残片,“快!试试粘焊丝!”

一个打工妹战战兢兢拿起一小卷细焊锡丝,用钳子夹着伸向那根震幅最大、电光最盛的铁钎。焊丝刚触到铁钎顶端的蓝白光弧——

滋!

焊锡丝的前端瞬间熔塌断裂!不是熔化成圆球,而是直接崩解成一蓬细微的银灰色粉末!细碎的金属粉末被高频场捕获,悬浮在空气中形成一片诡异的雾霭。

“这他妈……”孙胖子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蓬悬浮的金属粉末云。未等他惊呼落地,作坊角落里堆放的一堆绕好的线圈骨架里,其中一卷漆包线突然嘶嘶作响,线皮表面瞬间鼓起密密麻麻的焦黑气泡!空气中飘来一股焦糊绝缘漆皮的恶臭。

窗外的天色似乎更阴沉了一些。远处国贸大厦工地塔吊的红黄警示灯模糊闪烁。

蛇口,港资丽华制衣厂顶楼临时隔出的“检验中心”,空气里消毒水和新塑料的味道尖锐而冰冷。沈雪梅的铝饭盒敞开着躺在一个覆盖着不锈钢台的检验桌上。桌上还有几个同款的铝饭盒,边缘都带着不同程度的磕碰凹痕和汗渍浸染的黑色氧化层。

陆文婷的笔悬停在1982年版《工业毒理学手册》边缘,页眉处她刚用铅笔写下几个急促的数字——那是反复折算后的等效接触浓度。她戴着放大目镜,镊子尖小心翼翼地从沈雪梅饭盒边角处,夹起一小片薄如蝉翼的东西。那东西是凝固在王海混合汗液盐晶表面的浅灰色物质,半透明,干燥后质地松脆。

“像……霉斑?”沈雪梅凑得很近,鼻息拂动了那片脆弱物质边缘的细微粉末,“可王海哥的药棉上……没见长这个啊?”

“不是霉。”陆文婷的声音紧绷,镊尖轻轻拨开那层薄片,暴露出下方铝饭盒底部被腐蚀出的几个极其微小的黑色凹坑。一点几乎看不见的残留物粘在凹坑壁上。“饭盒里,汗盐层析后……有铅微粒核?这层灰膜……像隔断。”她猛地想起什么,快速翻动手册附录里的金属析出图谱,“铝罐装强酸碱……内壁的防腐氧化层被破坏后会析出氢氧化物胶态沉淀……”笔尖悬停在一张电镜放大图上。图中被酸腐蚀的铝罐内壁坑洞边缘,覆盖着一层絮状的灰色氢氧化铝凝胶沉积物。

“挡铅毒?”沈雪梅脱口而出。

陆文婷将那片物质轻轻置于玻片中央,滴上一滴碘化钾溶液。透明的碘液迅速浸润进去,那层灰膜竟在瞬间微微透出一点——极其淡的蓝绿色荧光!这转瞬即逝的弱光,让那片物质在显微镜光源下,呈现出一种病态瑰丽的光晕。

陆文婷瞳孔骤然紧缩:“不是氢氧化铝!”她猛地拔掉显微镜目镜,直接将双眼贴向镜筒!显微镜载物台顶端强烈的冷光源穿透那片半透明的物质,像一把解剖刀剖开了它的核心——

无数细若蛛丝、半凝固成网格状的菌丝在视野深处幽幽泛着微弱的磷光!那些磷光丝网的中心节点,无不镶嵌着极微小的、能反光的硬质颗粒!它们被菌丝粘附、纠缠、牢牢固定在这片生物凝胶搭建的微型“滤网”上!

王海混在汗里的铅粒,被这些在铝饭盒汗盐环境里顽强滋生的奇特嗜盐(或许还嗜金属)真菌,捕获编织在了这片薄薄的凝胶矩阵里!汗水蒸发留下的盐晶成了它们天然的骨架基质!

“菌丝……能富集重金属?”沈雪梅的声音带着骇然。她猛地想起自己接过的那些污血汗液,想起血屏电视短路时那些燃烧的焊点。“它们……是不是也会……导电?”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疑问——

啪!滋啦!

检验桌角落一个连通着培养箱的简易温控电源插座猛地炸开一朵小小的电火花!火舌瞬间点燃了电源盒内部塑料件,烧焦的黑烟和恶臭塑料味迅速弥漫开来。

陆文婷和沈雪梅同时扑向电源插头!

那朵电火花的源头,正是旁边温控培养箱线路板上几块铜箔走线交叠点!几点细微的、泛着金属光泽的霉绿色斑痕,如同溃烂的皮肤脓点,正顽固地粘附在铜箔腐蚀形成的深黑色凹坑里。

电火花熄灭后的铜箔凹坑边缘,几缕肉眼难辨的金属粉末正缓慢向上方飘散。它们没有粉尘该有的无序,反而诡异地、呈一种螺旋升腾的姿态,缓慢飘向天花板上方——那里一根陈旧日光灯管的金属支架。

陆文婷的视线死死盯住那缕几乎无法察觉的螺旋烟尘轨迹。一种冰冷彻骨的预感扼住了她的咽喉。

赵红英站在太平手袋厂门口那排扭曲的水泥墩子顶端。雨水早已冲刷掉昨夜轮胎剐蹭的痕迹,只留下水泥墩表面几道崭新的、深深刻入的平行刮痕——像某种巨大机械兽类留下的爪痕。

她居高临下,俯视着被昨夜撞开的铁闸门方向。皇冠轿车驶离时留下的油污轮胎印早已被新的雨水和泥浆覆盖。但她的目光穿透了泥泞,落在一处不起眼的墙角。墙角堆积的瓦砾缝隙间,一点微弱的、不同寻常的反光在灰暗中跳跃。

是半截被压扁的烟嘴。金灿灿的过滤嘴部分,印着一个模糊的、几乎被蹭掉的烫金花押“S”字样。这不是太平厂该有的东西,也不是孙胖子的档次。

她跳下水泥墩,铁护板碰撞出闷响。右脚鞋尖踢了踢瓦砾堆,半截金嘴香烟滚了出来。她没弯腰,左脚鞋尖精准地钩起旁边半块断裂的水泥碎块,狠狠地砸在烟嘴上!

噗嗤一声轻响。过滤嘴被压得稀烂,但核心部位那团发黄的过滤棉纤维却没有散开。赵红英用脚尖碾了碾,踢开那团烂絮,暴露出下方水泥渣里嵌着的——一个比指甲盖还小一圈的深褐色塑料方块!

方块表面光洁无比,没有接口,没有缝隙。只有方块中央嵌着米粒大小的深红物质,如同凝固的血滴。血滴正中央,一个微小的金属点闪烁着极微弱的哑光。

她认得这东西!蛇口合资厂刚引进的松下最新款收音机里,核心元件上就贴着这种形状的标签!那个深红血点,是含特殊稀土元素的复合记忆塑胶防伪标识。据说一旦元件发生非官方拆解或异常高湿高热环境,塑胶内嵌的微小电路就会触发锁死功能,烧毁关键晶片!

这东西本该牢牢粘在进口精密电子元件上!怎么会出现在一堆瓦砾里?还被人故意压在了烟嘴下?她眯起眼,目光转向墙角上方。一道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新鲜剐蹭痕迹,从墙头一直延伸到放置烟嘴的瓦砾堆上方不远处的窗框。窗框边缘残留着几根折断的藤蔓状塑料细丝——是某种伪装迷彩网的材料。

监视点。定向接收器?还是窃听器?无论是哪种,那东西表面的深红血点防伪标识,此刻完好无损。

一个冰冷的念头钻进脑海。这玩意不是用来监控对话的。它贴在这里,像是某种……报警触发器?一旦感知到特定频段或强度的电磁信号,就会……

赵红英猛地抬头!蛇口合资厂的厂区布局瞬间在她脑中浮现。太平电子烟作坊,就在合资厂南侧一河之隔!昨夜的高频啸叫!今早孙胖子作坊里那失控的金属粉末云!

“操!”一声低吼闷在喉咙里。她右脚猛地碾上地面那个血点标签!沉重的鞋底在粗糙水泥地上重重旋拧!

预料中电子元件碎裂的触感没有传来。鞋底和标签之间,只有一种粘滞又坚韧的胶质抵抗感!那深红血点塑胶竟极其柔韧耐压!她甚至能感觉到鞋底纹路下那微小的金属点尖锐地顶着自己的鞋底!

几乎就在她加大力量下碾的同时——

嗡!

一阵低沉得如同远方闷雷、却又钻进骨骼里的次声震动毫无征兆地从脚底传来!地面细小的砂砾开始轻微颤抖。赵红英瞳孔骤缩!这不是地震!更接近于……某种强大、定向、而且极其贴近地表的低频电磁场被骤然激发!

嗡鸣只持续了半秒便消失。赵红英迅速抬脚。那粒血点标签完好无损地躺在原地,但标签边缘的水泥地表面,竟然覆盖上了一层极其均匀、极其细微的黑色粉末——如同有人用喷枪均匀喷上了一层极细的煤粉!粉末在潮湿空气里微微反光,是某种金属!

她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如剃刀般刮过天空!远处工业区方向,合资厂那座鹤立鸡群的高大烟囱顶上,一面巨大的、红黄条纹相间的三角风向标,正保持着一种极其诡异的、指向南方太平电子烟作坊方向的角度——纹丝不动!那方向,根本不对着此时海面吹来的强劲东北风!

风向标,被磁化了?她蹲下身,指尖蘸起一点标签边缘的黑色金属粉末。粉末干燥细腻,被指尖的温度微微加热后,竟然带有一种微弱的、向南方吸附的趋势!

不是煤粉。是铁粉。被人用强磁吸附操控过的、极其均匀的铁粉!

这东西根本不是监听器。它就是一个被精妙伪装、故意暴露、引诱特定能量触发后激发广域低频电磁场的诱饵信标!触发瞬间释放的强大低频场在覆盖范围内,能瞬间磁化所有未经充分退火和抗磁处理的铁磁性材料!包括——血焊条结构里那三条刚煅烧后脆性极大的粗铁钎!高频啸音产生的电磁脉冲击中它们,就像重锤砸中冰棱!

孙胖子作坊里爆开的铁钎碎片……金属粉尘云……熔断的焊锡丝……这一切混乱和失控,根本不是意外。是她昨晚那枚自造炸弹撕开的裂口!是血焊条高频脉冲这个前所未有的“大嗓门”发出的第一声嘶吼,惊动了潜伏在暗处的猎手。猎手立刻就布下了一个精确匹配这嘶吼声频段的陷阱。

一个专门为失控的“血焊条”量身定做的……电磁捕兽笼!

赵红英的指关节捏在铁护板上爆起青筋。冰冷的金属导热极差,却仿佛有昨夜那毁灭性的灼热在她指间燃烧。她的“电签子”,不仅被复制,更被设成了引蛇出洞的鱼钩。她成了诱饵。太平电子烟作坊成了暴露在火力下的靶子。

远处地平线,国贸大厦工地那几座钢铁骨骼的塔吊,在灰暗天穹下沉默地耸立。最高的主塔吊臂顶端的警示灯信号接收装置周围,一圈细密的金属支架似乎笼上了一层不均匀的薄灰。但赵红英目力所及,能看见其中几根斜向支撑点的颜色突兀地深了一小块——那是磁性铁粉不均匀吸附留下的痕迹。信号灯本身毫无反应。

目标不是信号灯。是更高频、更核心的……控制信号收发线路?塔吊本身覆盖范围巨大,工人密集……一旦那失控的血焊条高频脉冲再次爆发……

她的视线,死死锁住那塔吊下方堆积如山的、裸露出新鲜切割断口的粗壮钢筋。昨夜引爆后的电视残骸框架上,那几个悄然熔塌的焊点,仿佛在脑海中跳跃。

低频强磁场预先磁化,高频电磁脉冲冲击震断——钢筋丛林中那些看似坚固的接点,会在无形冲击下脆弱如纸!

嗡——嘤——!!!

几乎就在念头成形的瞬间!一道远比昨夜在狭小空间内更尖锐、也更狂暴的高频啸叫再次撕裂寮步镇沉闷的空气!这次的声音带着一股蛮横的穿透力,如同无形的钻头扎进颅骨!

声音来源——太平电子烟作坊方向!

赵红英全身猛地绷紧!目光瞬间捕捉到远方——国贸大厦工地塔吊群中最高那架主臂的中段钢梁!就在啸音传来、刺入耳膜的刹那,钢梁顶部安装大型信号接收器和转向控制箱的金属平台支架根部,一点微弱的蓝白色电弧光如同鬼魅般猛地一闪而逝!

几片巴掌大小的、如同被巨人指甲剥落的银色新鲜金属皮,在啸叫声尚未落定的刹那,如同慢镜头般从那道电弧光爆发处翻滚着、打着旋儿地分离出来,向下飘落!那些散落的金属碎片表面闪烁着灼烧留下的蓝紫色氧化光泽。

钢梁的支撑结构没有崩塌。但那种层叠的、相互锁定的应力结构中被瞬间剥离掉几片皮肉般的感觉,像针一样刺入赵红英眼底。控制信号接收器平台下方一条手臂粗的主电缆护套猛地鼓起一个巨大的焦黑鼓包!鼓包顶端,“噗”的一声裂开小孔,喷出一股细密的银灰色金属粉尘!粉尘被强风吹散,瞬间笼罩了下方正在搬运预制件的一群深蓝色工装身影!

尖锐的金属刮擦音紧接着传来!塔吊配重臂末端那个巨大钢筋混凝土配重块上的金属悬挂链条,如同被无数根隐形的丝线用力拉扯着,开始剧烈震颤!粗壮的链条环与环之间疯狂摩擦,带下锈渣雨点般落下!金属疲劳扭曲的“吱嘎”声令人头皮发麻!

失控的链条开始不规则摆动,带动上方巨型的混凝土配重块也在钢轨上来回滑动,发出沉闷如雷的撞击声!整个塔吊那巨大的钢铁框架,发出一种濒临极限、如同金属呻吟般的低沉共鸣!

工地上响起一片混乱的呼喊和奔跑声!钢梁上掉下的金属碎片砸在脚手架上发出密集脆响。那片飘散的银色金属粉尘像一团不祥的阴云,悬停在工地混乱的上空,缓缓沉降。

赵红英能看到,就在塔吊下缘的控制信号接收平台上,似乎有人影在快速移动。有人在试图切断电源?有人在检查那裸露裂开的电缆鼓包?

然后,就在那混乱的、试图恢复控制的过程中——

滋啦!

一道强得刺眼的蓝白色电弧猛地在接收平台侧面炸开!比刚才剥离金属皮的那道电弧更加狂暴!如同高压输电线断裂瞬间爆发的惨烈闪光!伴随着同时炸裂的,是塔吊顶部主控制室内传来的一声沉闷巨响——某个沉重的控制箱似乎脱开固定螺栓砸落舱壁!紧接着,最高处那巨大的信号接收天线碟盘剧烈地上下震颤了一下,碟面中心那个聚焦信号发射接收的核心单元如同被巨人拳头猛捶,整个凹陷进去一个可怖的深坑!

一道肉眼可见的环状冲击波荡开空气中弥漫的金属粉尘。

最高处的信号灯——彻底熄灭了。

太平电子烟作坊那边的高频啸音如同被无形的手猛然扼住,戛然而止。整个寮步镇的噪音瞬间消退到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

死寂只持续了不到五秒。

远方传来尖锐的、撕破喉咙般的警笛声!方向——太平电子烟!声音刺破灰暗的天空,如同黑色的秃鹫闻见了血腥,开始围剿!

赵红英的目光冰冷得如同淬过液氮的刀锋。她低头看着脚下那粒闪着不祥血点的标签,又抬眼看了一下国贸大厦塔吊顶部那个凹陷的信号碟盘。

警报不是为她而来。但也只有一步之遥。

她转身,右臂拖着沉重的铁护板,走向手袋厂水渠更深处那片由废弃油桶和锈蚀机床堆砌而成的阴影迷宫。护板上昨夜熔穿的孔洞边缘,迎着铅云下微弱的光,泛着钢水淬冷后特有的、死寂的青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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